老道士咽下一口血,面色已是由白轉青。
“當年李家崇天下道教為先,中間雖有波折,但到本朝天子,又奉我南岳洞天為尊,拜我師為國師,門下弟子借助這國運信仰之力,又借帝王之名搜羅了不少天材地寶,修為大有助益,眼看宗門日盛,可沒想到,竟是要還在今日……我若不在,陛下路途平安就靠你了。切記!只有陛下在,本門在人間所享的尊榮繁盛方可延續,一切以陛下安危為先,切勿舍本逐末,平生波瀾!”
御輦之內,皇帝正拉著貴妃的手,借著說話平復心情。
冷不防馬車驟停,他還來不及發火,便聽外面有人說話。
“陛下,徐神仙坐化升天了!”
皇帝身軀一震,愀然變色。
貴妃漂亮的手被驟然捏緊,不由痛叫出聲。
……
被留在太極宮的謝長安等人,自然不知道老道士那邊的變故,她暫時沒有心思再去關心御駕行程。
因為謝長安很清楚,自己現在就算追上去混進隊伍里,也殺不了皇帝了。
皇帝身邊有高人,還是修道的神仙,和王亭師父一樣。
她胡亂修煉出來的那點微末力氣,如何能與真正的修士抗衡?
方才自己已然引起對方注意,再要下手,千難萬難。
而且帝駕此去,也不知幾時回來,還會不會回來。
這樣的天氣,刺客留下的血泊來不及打掃,很快引來一群蠅蟲。
腥膻沖鼻,但在某些人看來,是兔死狐悲的悲涼。
謝長安心想,那刺客與她殊途同歸,原本應該死的是她,如今她卻連對方姓名都不知,也無法為其收尸。
不容她多想,小鄭半強迫將謝長安拉走,兩人來到小鄭當差的屋子落腳。
太極宮已經群龍無首,到處都是自尋出路的宮人,一片混亂,四面狼藉,沒有人會管她們去哪兒。
小鄭道:“謝姐姐,我看宮禁都放松了,他們進進出出的,宮衛都不管了,不如我們也跑吧!”
“去哪里?”謝長安抬起頭。
“我在城中還有家,兄弟俱在,可以去投奔他們。這些年我也往家里寄了不少錢財,他們斷不至于不肯收留的,謝姐姐你跟我走便是。”
見謝長安不作聲,她又勸道:“聽說叛軍已經攻占了潼關,至多兩天就能到長安,陛下一走,叛軍來了,必定對皇宮搶掠泄憤,這里已經不安全了!”
外面也未必就安全,整座長安城都不會安全。
謝長安嘆了口氣,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
就算離城,城外更是無處可去,小鄭的家就在京城,她又能走多遠?
小鄭為了她,舍棄自己隨行帝駕離開京城的機會,謝長安自然不能放她單獨離去。
“好,我陪你走一趟。”
偌大太極宮,飛檐高角,屋棱儼然,底下卻已非往日森嚴有度。
許多人跟小鄭抱著同樣的想法,收拾細軟準備離宮,還有不少從小離家無處可去的宮人選擇留下來,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皇帝太子重臣都不在,剩下那些低位嬪妃和不受寵的皇子公主如何壓得住場面,甚至還有外頭溜進來渾水摸魚偷東西的民夫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