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店家能言善道,知情識趣,這才讓羊曼沒有當場拂袖而去。
“相傳漢時薄后回鄉,官府便在汝水上修了座石橋,曰‘薄后橋’,便是此橋了?!钡昙沂帜_麻利地做好了拿手菜,端過來之后,諂媚地說道:“郟城那邊亦有一座,卻已損毀?!?/p>
羊曼掃了一眼,沒動筷,而是問道:“此橋甚新,怕非原橋吧?”
“明公果是慧眼,一下就看出來了?!钡昙依^續拍著淺白的馬屁,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把嘴角給扯裂。
“可有名勝古跡?”羊曼問道。
“沒?!?/p>
羊曼沒興趣了,自顧自想事情。
仆人亦從后廚出來,端上來了一道菜,乃用河中捕獲的肥魚,切成魚膾后,與山野小菜一起燉煮。
羊曼這才動筷,吃了幾片后,輕輕點了點頭。
仆人默默退下。
店家目瞪口呆地看著羊曼。
縣令卻不知出自哪家,排場這么大。走到哪里,居然都帶著廚子、食器、酒具、案幾等物事,與他們這些小門小戶卻不一樣。
眼見著羊曼不理他,他也悄然離去。
羊曼一直在酒肆內待到傍晚,終于見到了第一個過來訴苦的人。
“羊公!”一個滿臉虬髯的大漢直接拜倒在地,委屈道:“何故清丈田地?”
羊曼也很無奈,是啊,何故清丈田地呢?多年來不就這樣的嗎?
朝廷頒布的占田法,從來不就是個笑話嗎?何必折騰呢?
但他也是無法,只能做這個惡人了。
“李利,你家何必霸著那些田呢?反正也無莊客耕作,只能長草,不如放出來,也能免去一場災禍。”羊曼一甩袍袖,倒背著雙手,站在酒肆門口,看著遠處的山川草木,說道。
“羊公?!崩罾荒樇m結,道:“長滿草,也可以拿來放牧啊。再者,還有很多是良田呢……”
“你還好意思說!”羊曼霍然轉身,拿手指點著李利,斥道:“你家一大半地都來得不清不楚,當我不知曉?前年有楊氏舉家南遷襄陽,他家留下的宅院、田地是不是被你收走了?”
“羊公?”李利囁嚅了兩下,沒敢說話。
上月縣令置宴,遍邀本縣士人、豪強,李利去了。當時覺得羊公很好說話,也很健談,待人更有如沐春風之感。
回來后,逢人便說不愧是泰山羊氏子弟,自有一股風度,眾皆以為然。
可誰成想,翻起臉來,卻直接變了一個人。
見李利一副衰樣,羊曼也嘆了口氣,提點了他兩句:“材官將軍邵勛要地,可不是我為難你等。有些巧取豪奪來的地,吐出來一點。強編為部曲的莊客,放散一部分。言盡于此,好好想想吧。”
一個沒有門第、沒有官職的豪強,卻趁著世道混亂的機會,拼命侵占田地、強收部曲。也就沒人治他,真遇到什么心狠手辣之輩,完全可以讓他舉家遭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