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聲色,穿過擁有數(shù)十間屋舍的芝蘭院,又向西走了里許,看到了一處打好地基的空場。
“此為何地?”王衍問道。
“永嘉倉城。”樂寬答道:“明年春播后,待役徒聚齊,才會正式興建。”
“那邊是什么?”王衍伸手一指,問道。
永嘉倉城臨溪而建,小溪對岸,零零散散分布著三個剛起了頭的木質(zhì)建筑,看著像倉庫,但又不完全像。
“那是三個草料場。”樂寬回道:“牲畜過冬之前,需得備好干草,故建草料場備之。待到開春牧草返青之后,便可野放了。草料場旁邊,則是牧苑,而今只有牛羊馬豚兩千余,乃朝廷所有。”
王衍點了點頭,又問道:“聽聞魯陽侯有馬數(shù)千匹,野放于苑中,卻不知在何處。”
“離這二十余里,有點遠。”樂寬答道:“魯陽侯遣了千余軍士屯駐、看守,一般人不敢靠近。”
王衍唔了一聲,沒說什么。
潘滔亦不動聲色,但心中翻騰不休。
他與邵勛來往確實更密切一些,但也不可能窺得魯陽侯勢力的全貌。甚至可以說,他知道得還沒庾亮、徐朗二人多。
來梁縣前,他了解了一件事:廣成澤屯丁今年種的那千余頃地,明年將交由汲桑賊眾俘虜耕種,這是邵勛全面插手廣成澤的標志性事件之一。
田地明面上都是朝廷的,但誰在用,可就很有講究了,反正天子也不了解這里具體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在修宮苑。
廣成澤這地方,只要不惜血本,還可以開辟出幾千頃地,且是不缺灌溉的水澆地。如果整飭完畢,是真的教人眼紅啊,到時候或會有人來爭搶。
他想到了那個“洛水斷流”的讖言,心中一動,沒說什么,繼續(xù)看著。
接下來,幾人一直轉(zhuǎn)到天黑,在芝蘭院歇了一晚后,第二天又至廣成宮覲見惠皇后羊氏,方才回返洛陽。
回去的路上,王衍一直在回想羊獻容方才的狀態(tài)。
比起先帝大行時,似乎好了不少?
殿內(nèi)擺放了許多書籍、圖冊,王衍沒好意思翻閱,但應(yīng)該是惠皇后搜羅甚至就是她本人親筆所書。
聽聞她遣人在新城、陸渾等地尋訪擅長種植水稻的農(nóng)家,要在廣成澤內(nèi)種稻。
對此,王衍只能愕然,婦人終日折騰這些事作甚?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惠皇后正值青春,一人幽居深宮,找點事做做也是好的,免得弄出些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潘滔也在思考,角度與王衍不同。
他擅長相人。
在王敦少時,他就給下了評語:“君蜂目已露,但豺聲未振耳。必能食人,亦當為人所食。”
這次看到羊皇后,只覺有些不對。
羊氏不太喜歡庶務(wù)。潘滔完全看得出來,惠皇后是耐著性子在做那些事,似乎是在做一場交易。
交易這種事,可就很有說道了。
如果是男女之間的交易,交易到最后,總會發(fā)生點額外的事,尤其是惠皇后這種獨身別居的女人。
潘滔心中有所猜測,還有些擔憂,最后會不會發(fā)生什么讓天家蒙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