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蜷縮在房間最角落的陰影里,將頭埋得低低的,肩膀微微聳動,仿佛還在因恐懼而顫抖。她聽著那些或直接或隱晦的指責,心中一片冰冷的麻木。比起自身飄零如絮的絕望,這點埋怨根本微不足道。
等到她們抱怨得差不多了,汐才抬起頭,露出一雙刻意憋紅、泛著水光的眼睛,聲音怯懦,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恰到好處的哽咽:“對、對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用,太害怕了……連累大家受驚了……”
她吸了吸鼻子,表現得無比自責和卑微:“明天……明天我就去求掌事姑姑,讓我去浣衣局或者雜役司,盡量做一些粗活重活,絕不再到陛下面前露面,絕不會……再影響到大家……”
她的姿態放得極低,語氣真誠又可憐,完全是一副嚇破了膽、只想躲得遠遠的樣子。
果然,她這番話一出,原本還想繼續指責的幾個宮女頓時啞火了。她們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
畢竟,大家都是身份低微的宮女,誰也不想真的逼死誰。而且,這個新來的看起來如此懦弱無能,自己主動要求調去干最臟最累的活,等于自動放棄了在御前可能得到的任何一絲機遇,雖然這機遇伴隨著巨大的危險,但對她們而言,少了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也少了一個可能惹禍的累贅。
“哼,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那個眼角上挑的宮女撇撇嘴,語氣緩和了不少。
“浣衣局冬天那水可冰得很……”圓臉宮女嘀咕了一句,倒也沒再多說。
其他人也紛紛移開目光,不再關注這個“自甘墮落”的可憐蟲。
汐再次低下頭,掩去眼底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光。粗活?重活?這些都比不上那個暴君可怕。
汐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惶惶不安。
她本是鮫人,鮫人如今正在被西臨國捕殺,她靠著家人給的避水珠和掩護,逃到了東臨國。東臨國多為人族,與鮫人最為相像,她把全身的能量注入水凝珠,終于幻化出了現在的人形。本以為可以隱匿起來。沒想到運氣真的不好,碰到了人販子,直接被囚禁,販賣給了彭林王,然后被送到了這里。
她一來到皇宮就覺得惶惶不安,這里滿是血腥,十分恐怖。她現在十分想要逃離,但是全身的能量都用來維持這具人類身體了,根本沒有力氣逃走。
現在只能看有沒有機會恢復體力,然后逃走了。
現在自己最好不要太顯眼,不要接近任何危險的人。
她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卻絲毫不敢放松。
那個男人……暴君厲狩……他最后那冰冷的一瞥。
龍涎宮的夜,格外漫長而冰冷。遠處的狂歡聲依稀可聞,卻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己不安的心跳,以及窗外呼嘯而過的、帶著鐵銹味的風。
她終于在這三個月來第一次睡了個有被褥的房子了。
陷入了沉沉的夢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