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廊下,掠過那個端著金盆、臉色慘白得異常、身體抖得幾乎站不穩的小丫鬟時,那冰封的漠然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那不是好奇,也不是關心,更像是一頭蟄伏的兇獸,忽然嗅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截然不同的氣息。
汐本能就感覺到了危險,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她猛地低下頭,用盡全部意志力壓制住轉身逃跑的本能。
她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審視,帶著一絲極淡的、仿佛發現什么有趣玩味的探究。
恐懼像深海的海草,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幾乎要將她拖回三個月前那個絕望的血色夜晚。
哐當——
她終究沒能端穩那盆溫水,金盆砸落在光潔的地面上,發出刺耳的巨響,溫水四濺,如同她此刻崩潰四散的安全感。
整個世界仿佛瞬間安靜了,只剩下水珠滴落的聲音,和她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以及,那道從高處投來的、愈發冰冷專注的目光。
時間仿佛凝固了。
金盆砸地的刺耳聲響,在短暫的死寂后,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了周遭壓抑的空氣。附近幾個同樣低著頭的丫鬟嚇得渾身一顫,幾乎要癱軟下去。廊下守衛的黑甲侍衛手立刻按上了刀柄,冰冷的目光刀子般射向汐。
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誰都不可以掃興,加之陛下素來陰晴難測,哪怕是一點小問題都可能大開殺戒。
汐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臟在xiong腔里瘋狂擂動。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來自高處的、冰冷的目光并未移開,反而像無形的枷鎖,將她牢牢釘在原地。
恐懼如同深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讓她無法呼吸。她甚至能聞到地上潑灑的水混合著遠處飄來的血腥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味道。
管事太監臉色煞白,連滾爬爬地沖過來,尖細的嗓音因恐懼而變調:“陛、陛下恕罪!奴才該死!奴才管教無方!驚擾圣駕!”他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狠狠掐了汐的手臂一把,力道大得幾乎要掐下她一塊肉,“還不跪下!磕頭請罪!”
汐被他拽得一個踉蹌,膝蓋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鉆心的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她順從地伏下身子,額頭抵著被水浸shi、光可鑒人的玉磚,用盡全力抑制住身體的顫抖,發出沙啞干澀的聲音:“奴婢…奴婢該死…”
每一個字都像砂紙磨過喉嚨。她不敢抬頭,只能看到自己面前那一小灘水漬,以及遠處那雙玄色繡金線的龍紋靴尖,一動不動。
周圍的狂歡似乎也因為這邊的變故而減弱了些許,無數道目光或好奇、或憐憫、或幸災樂禍地聚焦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