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還在緱氏縣、偃師縣等地廝殺呢,現在退到洛陽城下了,我擔心袞袞諸公會有想法啊。”
“洛陽中軍并非大都督嫡系,人家真的會為他一直賣命么?河間王、成都王若開出合適的價碼,賣了大都督又如何?”
“反正這么多年下來,趙王倫、齊王冏都被賣了,再賣一個長沙王乂又能怎么樣呢?早賣完大都督,洛陽早日恢復平靜,我還能踏雪尋梅,服石登仙,豈不快哉?”
糜晃聽了默默嘆氣,顯然想到了這種可能。
庾亮雖然早慧,但他才十五歲,沒經歷過太多人心詭詐,這會直面如土色。
邵勛說完,直接扭頭離開,檢查新來之人的安置情況了。
其實他心中也很煩躁。
這仗打得不知所謂,而自己的前途也愈發莫測。
司馬乂看似連戰連勝,戰術上取得了上風,打得司馬穎、司馬颙暗暗皺眉——講道理,當他們盡起三十萬大軍征討洛陽的時候,絕對沒想到會被教訓得這么慘,說到底,還是戰斗力弱了一些,如今卻只能靠體量來贏了。
但司馬乂的死穴也很明顯:后勁不足。
開打到現在一個月了,精銳主力完全放棄了洛陽郊縣,開始依托都城及外圍陣地,試圖打防守反擊。
但反擊真打得起來么?很難說啊。
無解,無解。
邵勛一間間館舍走過去,檢查得非常仔細,重點詢問有沒有軍士騷擾。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心中滿意,他現在還是有威望的,說話比正牌幢主糜晃還好使。
“又見到你了。”玄堂之內,邵勛看著有過兩面之緣的小女孩,笑道。
“是你呀。”小女孩將手里的書放下,起身行了一禮,眼睛又瞇了起來。
她身邊還有幾個小姐妹,不知道是哪家的,欲言又止,裝作沒看見邵勛,低頭做著女紅。
“在做好吃的?”邵勛看著溢出香味的瓦罐、飯甑,問道。
“仆婢都被你抓走了,只能自己做了。”庾文君小聲抱怨了一句。
邵勛哈哈一笑,道:“兵荒馬亂的,學會做飯有好處。”
“我本來就學的呀。”庾文君撿起那本書,炫耀似的在邵勛面前晃了晃。
邵勛看到了名字:《食疏》。
他本以為士人女子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呢,看來有點誤會了,或者他真不了解這年頭貴族女子的教育情況。
“婦人需修婦功,無不蘊習酒食。”庾文君自顧自地背著書里的內容:“侍奉舅姑、四時祭祀,不可任僮使,定要常手自親。”
意思很明白,侍奉公婆、四時祭祀,女主人最好不要借手仆婢,要親手制作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