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天或許能吃上熱騰騰的白米飯,肉是不可能有的,但是興許會有點葷油炒出來的菜,拌在飯里,米飯好像也帶上了點油香。
他們從好久之前就開始等著這一天,翹首以盼,望眼欲穿。
荀毅正在籬笆圍成的院里顫顫巍巍舉著斧子劈柴火,這斧子只比他矮一點,他揮起來很是吃力,哥哥弟弟在一旁用紙糊燈籠。
他劈了一會,頭暈眼花,直直地看著弟弟,意料之中,他得到了哥哥狠狠的咒罵聲:“妖怪,還不快劈,又在躲懶!”“不應該啊,六個手指不是應該砍柴比旁人快才對嘛?”揶揄的嘲笑打在他的耳畔,他已經習以為常了,這些年日日如此,他早已在這些辱罵聲里練就一副刀槍不入的臉皮了。
他被推了一下,頓時感覺天旋地轉,暈倒在地,迷迷糊糊間好像還被人踩了幾腳。
他就在地上躺了不會多久,直到天空開始飄起雪,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將他凍醒了。
他感到渾身血液都在寒風中凝固,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感覺腿腳有千斤重,起來便是一個踉蹌又重新倒地,他連叫了幾聲“爹娘”都無人回應。
外面寒風凜冽,他衣衫單薄,對嚴寒的恐懼讓他慢慢往屋子里爬去。
推開一條門縫,屋里正是其樂融融地吃著年夜飯,爹娘臉上堆滿了笑容,哥哥大快朵頤地扒著碗里的飯,一片闔家歡樂。
他躺在柴火堆里那么久,沒人發(fā)現(xiàn),沒人在意,或許發(fā)現(xiàn)了,但是這樣大喜的日子里,沒他在會更好,所以沒有一個人,出來找一找他。
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霜凍的地面上暈了很久,又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爬了回來。
見到他,他們臉上的笑容反而凝固了,訓斥道:“劈柴還要這么半天,沒用!”爹娘帶著其他兄弟去院里放炮,他留在屋子里收拾碗筷。
他太餓了,把剩下來的菜鹵子喝了,好咸,好齁,但他已經餓到前xiong貼著后背,連這樣的殘羹冷炙對他而言也是能夠下咽的。
桌上破天荒的還有幾個蛋殼,新春的雞蛋預示著新的一年團團圓圓,生活圓滿,但是他們本來就沒有煮他的那個,他含著眼淚,把桌上的蛋殼吃了。
一片狼藉的桌面如同他一塌糊涂的人生,他努力用剩下來的食物填滿自己的胃,在新年餓暈,等待他的恐怕又是一邊罵他不詳一邊往死里毆打他。
“這還是有一年荀毅在軍營喝多了,和我家孩子說的。
”“荀毅這個孩子,他父母打他時可以說是毫不手軟,一個小孩被打得渾身上下沒有幾塊好皮了。
”想到之前的畫面,這個善良的鄰居大娘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珺璟忍不住微微蹙眉,辭盈更是心直口快,替他罵了出來:“這還是親生孩子嗎?”那個大娘搖了搖頭,嘆息:“確實是親生的,他家本來孩子就多,懷他的時候,他娘根本不想要他,但是貪便宜買的藥,沒把他流掉。
后來又聽說是個男孩,想著生出來也能幫家里忙,結果哪知道一出生竟然帶著殘缺,他娘看到他第一眼差點兒氣死在床上。
”“我也嘗試攔過,結果他爹娘便破口大罵,他們教訓自己家孩子關我們什么事,然后回去打他更狠。
他爹興許是覺得外人來勸有點丟了面子,直接把他吊在樹上拿荊條給他抽得皮開肉綻的,鮮血淋漓的,好像故意給我們看似的,那場面讓人直發(fā)怵。
”之后珺璟帶著辭盈又去把平城現(xiàn)有的與荀毅相識的人通通拜訪了一遍,他們從那些人的口中,湊出了一個出身底層、家境貧苦、身有殘疾的人被反復折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