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毅此時已經感覺身體里的空氣正在順著皮膚上的千瘡百孔瘋狂逃竄出去,他整個人又驚又怕,汗水幾乎黏shi了他的衣衫,整個人活像剛從沸水里撈出來一般。
此處正是天狼山,底下正是他害死的十萬將士。
他最開始的時候常常會夢到這群人向自己來索命,他們啃咬著他的皮肉,吸食著他的血液,對他刮骨吸髓,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他的心魔,他整夜整夜被噩夢折磨,沒有一覺能安安穩穩睡到天亮。
還好在紫金觀的幫助下,荀毅不僅恢復了往日容貌,還用過常年服食妖丹與人心的方式,讓他的修為已經強大到低階妖邪難以近身,連已經修成人形三階成妖也不是他的對手,他逐漸不再害怕那些人的鬼魂來報復自己,也慢慢不再受噩夢侵擾。
如果說大贏王朝是一棵蒼天大樹,那紫金觀就是死死依附于這棵大樹的藤蔓。
紫金觀的道觀修繕得金碧輝煌,看上去比一些宮殿還有奢華許多,觀內的道士修煉需要錢財煉丹鑄法器,也需要強權為他們保駕護航。
老百姓對朝廷有種天熱的信任,對官員信奉的東西他們往往趨之若鶩,因為皇家的青睞,紫金觀的香火遠比其他佛寺道觀都旺盛得多,因此賺得盆滿缽滿。
紫金觀的道士深諳官場之道,比商人更會投機鉆營,比新官更會阿諛奉承。
如今他正在被眼前這個女妖吊著,她的一只手已經變回原形,桃樹枝干如同一只巨手牢牢地將他抓在手心,下面就是那些因他而死的白骨正在翹首以盼他掉下去,把他啃噬殆盡。
他恨不得能咬舌自盡,但也好過被吊在這里,直面他的心魔。
但他的嘴巴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那女妖好像早就料到他內心的想法,提前做了預判。
此時那女妖正如同一個頑劣的孩童,把他吊下去,接近白骨時,又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上來,他的心也跟著他的身體七上八下。
他現在只求他們給自己一個痛快。
珺璟手握一枚隱隱透著金色淡光的藥丸,捏在指尖,對他說:“此丹吃下去后會讓你在一柱香的時間內求死不能,如果你愿意把這些年的罪行一一據實相告,我會把你送回官衙,等候你應有的審判。
”辭盈扯掉荀毅嘴里布條的一瞬間,珺璟輕彈指尖,那枚丹丸筆直地飛入他的口中,辭盈的枝干一捏,那丹丸就順著他的喉嚨“咕嚕嚕”地滑了下去。
荀毅看著他們這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反唇相譏:“我憑什么信你們?”荀毅看著眼前這男子后背背的那把流光四溢的寶劍已經隱隱約約猜測到他的身份,這寶劍藏匿于劍匣中也難言其靈氣,必定是頂尖仙器。
荀毅心中冷笑,一個看上去正直得體的仙君竟然和一只妖怪廝混在一起,看他們配合得這般默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哪里私奔的愛侶。
珺璟的聲音如同臘月寒風般冷颼颼地向他刮來:“你以為你還有資格和我們談條件嗎?”荀毅感覺自己的喉嚨隱隱開始不受控制,他驚惶失色:“你給我吃了什么東西?!”崇燁正一臉嘚瑟地對他搖頭晃腦:“你小子可真是有福了,這可是我偷偷從我爹那兒拿來的吐真丸,一枚價值千金。
我總共也沒偷出來幾粒,有一粒就便宜給你小子了!”荀毅趕忙掐住自己咽喉想把剛吃下去的丹藥吐出來,但是無濟于事,他已經開始無力抵抗這股力量,張嘴把那些塵封多年的秘密一股腦倒出。
那日他被魏如晟好一頓侮辱后,他只覺得氣血逆流,心中有一股氣在橫沖直撞,憋得他想好好發泄一通。
他沖進軍營附近的樹林中,對著林中樹木一頓亂砍亂踢,驚起一群飛鳥。
他被鳥群的叫聲吵得心煩意亂,正要擲石子打下幾只時,一只雀鳥卻突然落在他身旁的枝頭上,張嘴叫他:“荀公子。
”鳥竟然張嘴說話了?!荀毅活像大白天見到鬼一樣,眼睛瞪得像銅鈴,眼珠子幾乎快要奪眶而出。
他愣神片刻,然后向軍營方向大步流星地逃命,但是跑了一會,他竟然又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
樹林中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總是把他往這個方向拉扯。
他累得精疲力盡,氣喘吁吁,那雀鳥還停在剛剛的枝頭上,正在居高臨下地看他。
“荀公子,我乃陳國紫金觀觀主御下的妖奴,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來找你,只是有一樁生意要和你談。
”它原本是雀鳥修煉成人形,獨自在山中無憂無慮地生活著,不幸被紫金觀道士捕了后,只能開始為他們勤勤懇懇地賣命,以求換來他們所承諾自己的自由。
“我不是商人,沒有什么生意可以和你談成的。
你放我一命吧!”荀毅的聲音因為害怕一直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