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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掃墓（第2頁）

墓碑依舊冰冷。上面清晰地刻著：

李建國之墓

生于xxxx年x月x日

卒于xxxx年x月x日

妻王秀蘭泣立

墓碑前很干凈，顯然是之前蒼老的王秀蘭時(shí)常打掃留下的痕跡。

王秀蘭看著墓碑上丈夫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還帶著她記憶中熟悉的、被生活磨礪出的滄桑。再低頭看看自已這雙年輕、光滑的手……時(shí)空錯(cuò)位感和強(qiáng)烈的愧疚瞬間淹沒了她！

“建國……”她再也忍不住，撲倒在墓碑前，淚水洶涌而出，聲音帶著撕裂般的痛苦和絕望的哭訴，“我……我對(duì)不起你啊！你看我……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子……我……我怎么變成這樣了？是成子他……他給我吃了仙丹……我……我變年輕了……可你……你怎么就不在了啊！你怎么就不能等等……等等兒子回來啊！”她哭得撕心裂肺，用那雙年輕的手，徒勞地拍打著冰冷的墓碑，仿佛要將丈夫從沉睡中喚醒，讓他看看這荒謬的現(xiàn)實(shí)。

一個(gè)年輕漂亮的女人，撲在一個(gè)刻著老人名字的墓碑上，哭喊著“對(duì)不起”，哭訴著自已變年輕了而丈夫卻已不在……這畫面充記了令人心碎的荒誕和悲涼。周圍零星幾個(gè)掃墓的人投來驚愕和不解的目光。

李成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母親在父親墓前崩潰痛哭，看著那塊冰冷的石碑，看著照片上父親蒼老的面容。母親年輕的容顏與父親凝固的蒼老，形成了他心中最尖銳的諷刺。

他擁有逆天改命的力量，可以輕易讓母親重返青春。

但他卻無法讓時(shí)光倒流哪怕一分一秒，無法挽回父親的性命。

甚至，他歸來的“禮物”，反而成了母親在父親墓前痛苦的根源。

力量……在生死面前，在時(shí)間面前，竟是如此的無力和可笑！

他緩緩蹲下身，沒有去扶痛哭的母親。他知道，此刻的淚水，是她必須宣泄的。他默默地從竹籃里拿出香燭、供品，動(dòng)作沉穩(wěn)而肅穆。

點(diǎn)燃三炷香，青煙裊裊升起。他將香插入香爐，然后，對(duì)著父親的墓碑，緩緩地，鞠了三個(gè)躬。

沒有言語。所有的愧疚、思念、無力、以及那深藏在萬載道心之下的、對(duì)命運(yùn)不公的冰冷憤怒，都融入了這三躬之中。每一次彎腰，都仿佛承受著千鈞之重。

他拿起那瓶廉價(jià)的散裝白酒，擰開瓶蓋，濃烈的酒氣散開。他倒了一杯，清冽的酒液在粗瓷杯中晃動(dòng)。手腕平穩(wěn)地傾斜，酒液劃出一道弧線，均勻地灑落在墓碑前的泥土上，迅速滲入。

“爸，”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如通砂紙摩擦，每一個(gè)字都重若千鈞，“兒子……回來了。以后有兒子在，兒子一定會(huì)照顧好媽媽……你在那邊放心吧！。”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母親年輕卻痛苦蜷縮的身影，又落回父親的照片上，“您……安息吧。”

他放下空杯，伸出手指，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墓碑上父親的名字——李建國。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至心底最深處。

小炎嫁人。

父親長眠于此。

母親青春重?zé)ǎ瑓s背負(fù)著更深的痛苦與愧疚。

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影在松柏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孤寂。陽光灑在他身上，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他看著痛哭漸漸轉(zhuǎn)為壓抑抽泣的母親，看著墓碑上父親永恒定格的笑容，萬載道心深處，那片因失去而凍結(jié)的冰原，似乎又?jǐn)U大了幾分。

歸途？

不，這更像是一場漫長的放逐。他帶著不屬于這個(gè)維度的力量，回到了一個(gè)早已物是人非、連悲傷都顯得荒誕的世界。父親的墓，如通一座冰冷的界碑，清晰地劃分了他無法跨越的過去和茫然無措的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