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羅向賢一案的進展如何,蘭澤確實不知。縱使她心中憂慮,亦需靜候時機,畢竟眼下能做的實在有限。與其憂心將來的重重困境,不若暫且歇息片刻。
一陣風穿堂而入,柔霧色的紗幔輕輕浮動。她撫著木牌上的梅花紋,透過紗幔縫隙,望向窗外淡金的日光。
周韶仍賴在她房中未走。蘭澤不愿再與他枯坐著玩牌,便提議外出散步,權作消遣一番。
周韶自然應允了。
待行至庭院,蘭澤又一次仰首,望向這方囚籠之上的蒼穹——昔日在寶觀殿遠眺宮墻,于邀月taidu對明月,而今困守四方庭院,原來自己終此一生,都難逃宿命的漩渦。
殘雪未消,她緩步其間,目光掠過兩枝綠萼梅,落在周韶身上。
周韶是姬綏的表弟。
而甄曉晴對姬綏的針對、對周家的打壓,蘭澤心下亦了然。
若問蘭澤對甄曉晴是何等情愫,實在難以言說。雖甄曉晴是她的生身之母,卻令她一生受困,逼她與甄修證結合,更不許她顯露半分鋒芒,唯恐她染指權柄。
這便是帝王,終究是孤家寡人。縱使蘭澤本無臨朝稱制之心,甚曾想過拱手讓權給章慈太后,從此做個閑散人士,浪跡天下。
畢竟她從未想過要當這個皇帝。然世事無法盡如人意,既入局中,便再難抽身。譬如眼前周韶,若她只是甄璇,或可承他這般凝視。
但若她是姬玦呢?
“縣主——”
他忽地又喚她。
蘭澤抬首時,正見他拂動一枝綠萼。殘雪簌簌而落,瓊屑紛揚,自她肩頭飄散。
蘭澤心底知曉,周韶拔梅弄雪,多半是為引她回神,莫要沉溺思緒。
四目相對之際,蘭澤凝望著周韶俊朗的眉目,又看向他身后那片狹小的天穹。
遠處幾聲鳥啼掠過,冷風卷起蘭澤的衣袂,恍惚間,她憶起自己曾經執卷展閱的文章。
“天本無情,猶分四序春秋,故寒梅破雪而妍,幽蘭佩露以秀。”
“地本無心,乃載八荒生息,致江河哺育群生,山岳穩立乾坤。”
那時她只當是晦澀詩文,如今困守方寸之地,因周韶眸中那點微光,仿佛知曉了幾分。
至道至情,是為無情。
蘭澤猶自沉思之際,周韶拂過梅枝的指尖尚懸在半空,那枝綠萼仍在微微顫動。
卻見一名家丁自廊下匆匆轉出,額上沁著汗珠,踏著碎雪疾步而來,俯身在周韶耳邊低語數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