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姬綏若要掌兵,唯有攪亂天下,且越亂越好,方能借機推翻蘭澤。至于投靠他人,誰愿陪他做這誅九族的勾當?
而姬綏的其他毒計,與遼東戰事相關。遼東走廊戰火連年,已至白熱化,京師又與遼東毗鄰。
若派人劫走糧草,再散布軍餉貪墨的謠言,誘使士兵嘩變,待群情激憤時,他便可以“誅妖帝”之名收編將士,直搗京師。
至于敵寇,姬綏早有盤算。
他愿與敵寇暫時議和,將戰線收縮至山海關,縱使暫時納貢,割讓遼東、遼西走廊亦在所不惜。
在周韶看來,姬綏這無異于通敵叛國,且風險極大,極易導致邊疆動亂。他若與敵寇合作,那些戰死的將士豈非白白犧牲?朝廷這些年投入的糧餉、兵馬,皆要付諸東流。
姬綏的第叁條毒計,也令周韶無言以對。
他欲偽造邊疆監軍密信,傳與宮中姬玦或太后,誣指遼東將士勾結敵寇,意圖謀反。姬玦與甄曉晴必生猜忌,若下令處死或調離將士,勢必動搖軍心。
況且周家執掌江淮鹽政,若再有漕運之權,更易成事。鹽鐵漕運一亂,天下必亂,屆時內憂外患,姬玦與甄曉晴左支右絀之時,流民四起,他姬綏自然可得兵權。
在皚皚白雪中,姬綏的脊背仿佛被壓垮。當他發覺周韶前來,不冷不淡地說道:“殘紅凋零,人會離散。此次你還愿來見我,想必是原諒了。
“……”
周韶常不解其言。
姬綏冷白的手搭在花枝上,宛如扶枝而立,透著幾分孤絕之意。
他望向周韶,緩聲道:“昨日你離去后,我詢問府中下人,方知你竟將甄府縣主迎入府中,更安置于離你最近的院落。且不論我身負血海深仇,若母親在天有靈,見你如此背棄周家,必當死不瞑目。”
周韶這才明白他的意思,正欲開口回應,卻見姬綏并未給他機會。
“倘若我有藩王之尊,又怎會遭受這般欺辱?知禧,你心中唯有美色,可這世間女子眾多,你為何偏偏被她迷惑?說好共圖千秋大業,怕是早已拋諸腦后罷了。”
周韶嘆息不已:“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殿下心中郁結,臣豈能不知?今殿下已經脫困,外界只道生死未卜,既無甄氏掣肘,重整旗鼓正當其時,周府雖非巨富,然供殿下招兵買馬之資,尚可支應,何嘗要用那毒計——”
“荒謬,”姬綏厲聲喝斷,面色陰鷙,“本王所求,并非是背負謀逆罵名,做那亂臣賊子。他日史書工筆,姬玦遺臭萬年,為后世所不齒,甄氏禍亂宮闈,亦當永墮佞幸傳中,方消本王心頭之恨!”
“可殿下的計謀,亦非明主作為……”
每每對談,姬綏總不讓周韶把話說完。他心知自己言行有虧,故而總要強詞奪理。
“本王是明白,知禧你仍然心中怨恨,怨本王傷了你的心上人,才要這樣為難!”姬綏冷笑連連,又是反咬一口,“你明知予這一路走來何等艱難,卻還要滿口仁義道德來約束,真是叫人心寒。”
“臣何有此意——”
周韶只覺思緒紛亂,難以應對。
“既如此,”姬綏忽而冷笑,拂袖而起,“本王這便去向你那心上人負荊請罪,若爾尚念舊主恩義,見此情景仍不肯盡心輔佐,那便當母親白白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