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煙水散人曾感嘆:天下女子中,有誰能像張畹香這般集賢貞、才智于一身?我聽說,鮑宣與桓少君共挽鹿車,傳為佳話,那是少君的賢德;梁鴻與孟光舉案齊眉,流芳千古,那是德耀的淑良。可千百年后,能追慕她們風采、與之并美的,誰能及得上畹香?
我還聽說,“綠肥紅瘦”
是李易安的妙詞,“東風柳眼”
是朱靜庵的佳詩。而詩詞雙絕,能與朱、李二人不相上下的,誰能及得上畹香?
更聽說,楚國戰事危急時,女子望云便知將士能勝;越人航海遠行,妻子觀風便知丈夫必亡。而能輔佐丈夫立業、在亂世中保全貞節,智謀不輸這兩位女子的,誰能及得上畹香?
可桓少君雖賢,卻沒留下李易安般的詞章;李易安擅詞,卻少了楚越二婦的智謀。而兼備眾美、卓絕千古的,又唯有畹香了。
有人說:“畹香不過一介女子,怎會有這般熠熠生輝的賢貞才智!”
唉!若畹香不是女子,恐怕便沒了那些詩、那些智、那些淡泊的高致了!這記世界的須眉,反倒該反觀自省,看看能否及得上畹香呢!
丁酉年,我曾與月鄰等友人在虎丘望月,酒盡燈殘時,眾人各述奇聞。有位客人詳述了畹香的事跡,眾人都拍手稱奇,說她是美人中的佼佼者,還囑我為她作傳,以補《世說新語》未載之憾。
故將張畹香列為,便夸她敏捷,卻不知詩中藏著深意。他讓女兒把詩抄下,拿給她的女塾師看。
塾師說:“看這詩,就知她的志向。令愛將來必定甘守淡泊,嚴守閨中規范。”
張玉樓歡喜道:“女子以節操為本,若能恪守閨儀,便是好女子了。”
到十七歲時,本地鄉紳趙宦聽說她才貌雙全,托媒人來求親。張玉樓本想答應,畹香卻堅決不允,私下對母親說:“我聽說‘貧難婚富,富難婚貴’,所以婚嫁必須家境相當、意氣相投才行。況且既已顯貴,必當報效朝廷、施恩鄉里,才能長久享福。如今趙宦仗勢欺人,驕橫到了極點,他的富貴就像晨露般易逝,怎能與他聯姻,被他牽連惹禍呢?”
她極力勸阻張玉樓,這門親事才作罷。
沒過多久,趙宦果然因罪入獄,貪贓達十萬兩,親戚族人沒一個不被株連。張玉樓聽聞后驚嘆道:“我女兒的機智,遠勝過我,可惜不是男子啊!”
從此,家中大小事張玉樓都要與畹香商議,她的揣測總能應驗。連往來書信,也都交由畹香代筆,她總能片刻寫就,文采斐然。
那時揚州的文人,除了文社,還另立詩社,分題唱和,競相展露才華。一次以《春日細雨》為題,限
“東”
韻,各作一首律詩,共十四篇,其中婁子拱的一首最得畹香喜愛。那詩是:
微雨如絲向曉蒙,斜侵蘿薛任輕風。
當階不損苔痕綠,著樹輕濡花片紅。
乳燕乍飛堪潤翼,濕云弄色欲漫空。
數聲啼鳥知何處,只在模糊柳浪中。
畹香每次吟完詩、繡累了,必吟誦這首詩。聽說婁生還未娶妻,她常想托付終身,卻羞于開口。
一日,婁生因事來求見張玉樓,張玉樓設了酒食,執意留他小飲。酒闌日暮時,婁生暗慕畹香的美貌,不時回頭偷看珠簾。忽然見簾內云鬟翠影,時隱時現,料定是畹香。他想以詞挑動,便索來筆墨,以庭前石榴花為題,寫了一闋《菩薩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