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帶著點暖乎乎的潮氣,吹得夜市的霓虹燈牌晃出明明滅滅的光。烤串的油煙混著甜筒的奶香,在人潮里鉆來鉆去,伴隨著攤主的吆喝、小孩的哭鬧和啤酒瓶碰撞的脆響,把整條街攪成了一鍋熱熱鬧鬧的麻辣燙。
牛不催蹲在街角的空地上,正往折疊桌上擺東西,一堆皺巴巴的舊書,幾本封面都磨掉了的雜志,還有個掉了漆的搪瓷缸,缸底印著“勞動最光榮”五個字,是他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寶貝”。他今天特意穿了件花襯衫,領(lǐng)口敞著兩顆扣子,手腕上還套了個塑料佛珠,活像個剛從東南亞回來的“倒爺”。
“都看好了啊!”他拍著桌子吆喝,聲音蓋過了旁邊烤串攤的滋滋聲,“我這可不是普通舊貨,是‘時光博物館’藏品!這本《三國演義》,當年是給毛主席伴過讀的,你看這紙頁泛黃的程度,就知道有年頭了;還有這搪瓷缸,周總理用過的,不信你聞,還有革命的味道呢!”
路過的人被他逗笑了,圍過來看熱鬧。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拿起那本《三國演義》,翻了兩頁,指著版權(quán)頁說:“大爺,這書是1998年印刷的,毛主席1976年就去世了,怎么給您伴讀啊?”
牛不催的臉“唰”一下紅了,梗著脖子道:“你懂什么!這是復刻版!當年印刷廠特意照著原版印的,連紙的味道都一模一樣!我跟你說,這書再過五十年,能拍出一套房的價錢!”
“是嗎?”年輕人笑著放下書,“那您還是自已留著升值吧,我怕我買不起。”
周圍的人哄堂大笑,牛不催剛要再說點什么,就見畢塌眼推著輛舊自行車走過來,車后座綁著個竹筐,里面裝著些手工編織的小籃子、杯墊,都是他媽閑著沒事編的。
“喲,‘時光博物館館長’開館了?”畢塌眼把自行車停在旁邊,笑著說,“我這‘民間手工藝品展銷會’跟您搭個伴,不介意吧?”
“搭伴可以,”牛不催指了指他的竹筐,“不過得交攤位費,我這地段可是黃金位置,寸土寸金。想當年,我在華爾街擺攤賣煎餅,一個攤位費比你這筐東西還貴,”
“那我用個杯墊抵攤位費行不?”畢塌眼從竹筐里拿出個編得歪歪扭扭的杯墊,“我媽說這叫‘抽象派編織’,跟畢加索的畫一個路數(shù),值老錢了。”
牛不催接過杯墊,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確實歪得很有“藝術(shù)感”,邊緣的線頭都沒處理干凈,他哼了一聲:“行吧,看在畢加索的面子上,給你免了。”
兩人正說著,孝也笑背著個小書包,從人群里擠過來,書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什么。他看見牛不催的攤子,眼睛一亮,把書包往地上一放,拉開拉鏈,倒出來一堆五顏六色的小玩意兒,有他自已畫的明信片,用黏土捏的小動物,還有幾個攢了好久的玻璃彈珠。
“我也來擺攤!”他把明信片擺成一排,最上面那張畫著三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旁邊寫著“牛哥、畢哥和我”,“我賣我的畫,一張一塊錢,買畫送彈珠!”
“你這畫還賣錢?”牛不催拿起一張明信片,上面的太陽畫成了綠色,云朵是紫色的,“這太陽是中毒了還是咋的?顏色都不對。”
“這是外星太陽,”孝也笑理直氣壯地說,“我昨天夢到外星人了,他們那邊的太陽就是綠色的,還會唱歌呢!”
畢塌眼拿起一個黏土捏的小兔子,兔子的耳朵一個長一個短,眼睛是用黑豆子粘的,歪歪扭扭卻透著股可愛:“我買一個,給我小侄女玩,多少錢?”
“一塊錢,”孝也笑伸出一根手指,又從書包里掏出個藍色彈珠,“送你個彈珠,這是大海的顏色。”
畢塌眼付了錢,剛把小兔子和彈珠放進口袋,就見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被孝也笑的攤子吸引,拉著媽媽的手不肯走:“媽媽,我要那個綠色太陽的畫!還要那個歪耳朵兔子!”
小女孩的媽媽笑著問孝也笑:“小朋友,這畫和兔子一共多少錢?”
“畫一塊,兔子一塊,一共兩塊,”孝也笑數(shù)著手指,又拿起個紅色彈珠,“再送你個彈珠,這是草莓味的!”
小女孩高興地接過東西,她媽媽付了錢,笑著說:“你這生意讓得挺靈活,長大了能當老板。”
孝也笑得意地挺了挺胸,沖牛不催揚了揚手里的兩塊錢:“你看!我賣出去了!比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