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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第1頁）

蘑菇

外公喜huan玩失蹤。都說了他那兩條tui比誰都要靈。

徐小云從儲wu間里chu來，手里拿著待替換的中古款式的床品，就聽到天花板發chu咚咚咚的聲音。她定住，抬tou看向上邊，接著聽到聲音往左邊去了。她等著護理師匆忙地從旋轉樓梯那兒走過來，神se擔憂且無奈地向自己求救。那老tou都不知是第幾次玩失蹤了。

十五分鐘之前，外公把喝了一半的中藥倒在床上。等到徐小云把杯zi收走，仍是嗅到一gunong1烈的藥味時，才驚覺不僅是被褥shi透了，連帶著床墊都沾到shui漬。難怪他會安分喝xia半杯，原來是在掩人耳目。光是歐式大床的一整套嶄新的床品就足夠沉了，更別說三個人齊力把一米五的彈簧床墊搬到外邊。

徐小云抱著床品，快速地邁著底氣十足的架勢走上樓。護理師見狀，踩著小碎步跟去，結果在某一間客房的陽臺的角落找到越獄之人。護理師不像最初那樣gan到驚奇，卻依舊詫異地問了一次相同的問題。

“你是怎么找到人的？

徐小云的回答和之前一樣。

“直覺。”

護理師先前還是半信半疑的態度。可是現在，她確信徐小云所說的看似玩笑的話，其實都是發自nei心的認真。

罪犯被關j牢房，門還沒拴上，就停不xia吵鬧。外公說，臥室很臭。徐小云說，那就開窗通風。外公不樂意地指著徐小云，說她是排放臭味的萬惡之源。徐小云默不作聲地鋪床疊被，而外公則愜意地橫躺在棕se燈芯絨沙發上。外公那得意的樣zi，有幾分與裘瞻博相似。噢，不對。哪有老zi像小zi的。

n據徐小云總的觀察來看，裘盛華尚未恨透shen邊的人和事。他喜huan穿著貼膚微涼的綢緞睡袍，尤其是深藍se那一件。有的時候，他會莫名其妙地溜到一樓，在客廳坐一會兒，在廚房待一陣。宅zi里的每人都見過這一抹奢華的藍se似幽魂四chu1游dang。有的時候，他會在大門kou前，飾演一個因為政治陰謀而被囚禁在jg1神病院的英雄。

他雙手緊握大門的鐵欄桿，向空無一人的觀眾席前展示chu一副備受屈辱卻依舊頑qiang的神qg，時而仰天咆哮老天的捉nong，時而掩面長嘆自己的無能。如果不是唯一靠近老宅的快遞員熟知這一位奇妙的老tou，那怕是警察要常來zuo客了。雖然，警察來老宅喝過一次茶shui。

外公的劇本每日不重樣。徐小云不像其他人暗罵老tou瘋zi：一是因為她沒有說人閑話的習慣，二是因為她是真心地欣賞外公所飾演的每一個角se。孫媳婦是第一個被外公忽略的觀眾。只有徐小云把裘盛華當作一個孤獨的老小孩。她關注他，就像一個母親關注自己的孩zi。

徐小云看著裘盛華發脾氣，會不自覺地懷念起周老太。老太去世大半年了。至今，她還會看見那一灘冷卻的鮮血歷歷在目。即便，她知dao周老太的死與自己無關。但是，她還是會想：如果當初她再早一些過去，周老太生還的機會或許就會大一些。最起碼，老人不會死得太寂寞。

niuao細雨粘在玻璃窗上。徐小云得把蹲在草坪上的蘑菇帶回來。她跑xia樓去，在后花園里找到蹲在墻角的外公。她把黑se雨傘撐在外公的上方，說dao。

“回去了。”

外公雙手抱膝，蜷縮不動。蘑菇嘛，哪兒能說話的呀。徐小云撓撓臉，想了想，說dao。

“待會兒xia大雨，就把你泡發了。”

外公起shen，徑直離去。徐小云跟在他shen后為他撐傘，shen上蓋了一層細密的雨lou。j到屋里，外公鬼上shen似地接著上一chu戲碼，二度飾演周萍。之前飾演蘩漪的護理師因為演技差勁，而被指著鼻zi狠狠地批評之后，不等老tou發作便溜之大吉。

一樓大廳，只有徐小云一個飾演pei角的后補演員。別無他法，shen為主角的外公已經開演了，他說什么都不能怯場！不等他回想xia一句臺詞，徐小云已經ru戲了。她接上臺詞，拿chu繁漪那狂re且瘋狂的面貌，鏗鏘有力地聲討她死去的靈魂和無望的未來。一瞬間，外公迅速地反應過來，扮演chuqg夫應有的怯懦的樣zi，被繁漪無qg地j攻而節節敗退。

躲在樓梯間的傭人悄悄觀望，沒有想到還能看一場好戲。十二dian整的十九世紀掛鐘鐺鐺地響了起來。它在提醒ru戲的演員與觀眾應該收場了。徐小云是在場的、不在場的人當中最快脫離qg緒的人。本是沉浸復雜的任務與jg1彩的劇qg之間的裘盛華，對徐小云這種行為視為不負責任。他雖是演得痛快，卻仍冷哼一聲，說dao。

“餓死鬼投胎嗎？吃得比豬還多！”

徐小云難堪地咽了咽kohui。她的確是被餓怕了，所以吃飯向來準時。隨后，她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她不會向外公解釋，因為她不會用傷痛去換取任何人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