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茴!我給你最后的機會!馬車離府之前,你若再不滾出來,就永遠別想再見到你的女兒!”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庭院里回蕩。
我知道,他不是在跟我娘親說話,他是在逼一個已經永遠無法回應他的人。
我被兩個婆子粗魯地從地上拖起來,帶回了我的院子。
她們扒下我身上原本還算華貴的衣裳,換上了一套灰撲撲的、料子粗糙的陌生衣服。
那衣服很大,穿在我身上空蕩蕩的,像一個大麻袋。
我的房間里,下人們進進出出,手腳麻利地將我平日里喜歡的玩具、新做的衣裳,一股腦地塞進幾個大箱子里。
那些曾經帶給我快樂的東西,此刻卻像是送葬的祭品。
柳姨娘走了進來,屏退了下人。
她手里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燕窩粥,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
“枝意,餓壞了吧?快吃點東西,路上才有力氣?!?/p>
她把碗遞到我嘴邊。
我偏過頭,躲開了。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嘆了口氣,把碗放在桌上。
“你這孩子,怎么跟你娘一樣倔。”
“你爹爹也是在氣頭上,你服個軟,去求求他,說你娘親只是躲起來了,說不定他就心軟了?!?/p>
我看著她,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絲情緒。
我學著娘親教我的樣子,一字一頓地問:“柳姨娘,祠堂的墨水,是不是你送去的?”
柳姨娘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了,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她掩著嘴輕笑一聲:“傻孩子,說什么胡話呢?”
“祠堂的文房四寶,向來是管家采辦的,與我何干?”
她頓了頓:“枝意,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么?別怕,告訴姨娘,姨娘為你做主?!?/p>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我記得娘親被關進去的第二天,我去送饅頭時,聽到她和爹爹的對話。
爹爹說:“祠堂清苦,別讓她凍著餓著。”
柳姨娘當時笑著說:“老爺放心,筆墨紙硯都是妾身親自挑選的上品,連墨都是妾身最喜歡的凝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