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李鶴軒素以嚴苛聞名,執掌太學十余載,親手寫的薦書不超過五指之數。
他顫巍巍展開信紙,目光在墨字上逡巡片刻,臉色卻漸漸為難:"這小的眼拙,實在認不得山長筆跡"
"我就知道是假的!"蘇靖猛地搶過信箋,"山長的字鐵畫銀鉤,哪像這等呵,倒像是村學先生的筆鋒!"
他揚手便要將信擲在地上,紙頁劃破空氣的聲響刺得蘇景熙太陽穴突突直跳。
"住手!"
蘇景熙幾乎是撲過去接住信箋。
"蘇靖!"蘇景熙將信箋小心翼翼揣進懷里,抬頭時眼底燃著怒意,"你憑什么扔?"
蘇靖正要反唇相譏,身后忽然傳來木屐叩擊石板的聲響。
那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股令人屏息的威嚴。
眾人回頭時,只見一位身著灰布儒衫的老者立在門內,三綹長髯隨微風輕擺,正是太學山長李鶴軒。
"山、山長大人?"蘇靖的聲音陡然變調,下意識后退半步,袍角掃到了門框旁的銅環。
他前幾日裝病逃學,謊稱遇鬼驚嚇,沒想竟在此處撞見正主。
李鶴軒沒理會他,目光徑直落在蘇景逸身上,原本沉肅的面容竟柔和下來:"我道你路上耽擱了,正想差人去尋。"
他記得這個少年,去年在清河鎮破廟里,雨漏敲打窗欞,少年蜷著因守孝而不便的左腿,卻能將《春秋》里的義理講得頭頭是道,眼中亮得像落了星辰。
蘇景逸喉頭滾動,深深一揖:"學生來遲,讓山長掛懷。"
他直起身時,李鶴軒已走到近前,目光落在他的左腿上,輕嘆道:"守孝三年,苦了你了。"
這話像一股暖流熨過蘇景逸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