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歡眸光澄澈,神色坦坦蕩蕩,倒叫顧赫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到底是個成年男子,同姑娘家談及婚嫁,本就逾矩。
可若交托旁人過問,他又實在放心不下。
斟酌許久,顧赫終于斟酌著開口:“此前蘇崇岳心懷不軌,險些將你推進吳啟振家那火坑。如今事過境遷,你在帝京也耽擱數月,可曾有中意的人家?”
話音落時,蘇景逸擱下茶盞,蘇景熙悄然換了坐姿,連攥著糕點的蘇芙芙也猛地僵在半空,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望向自家姐姐。
———顧叔叔這是在問姐姐的終身大事?
縱是年紀尚小,蘇芙芙也瞧出這話里的意思,只暗忖:姐姐會如何回呢?
蘇歡眉梢輕揚。
來之前,她的確沒料到顧赫會提這事。
可剛才李氏那番話出口時,她便隱隱有了預判,是以聞言并不意外,反倒笑吟吟道:“我覺著現下這樣便很好。”
顧赫一怔:“你”
“前陣子忙的事總算有了眉目,正好歇一歇。”蘇歡垂眸撥弄茶盞,笑意淺淡,“何況酒肆與下頭鋪子的生意,也容不得我真閑下來。”
寥寥數語,竟半點沒碰婚嫁二字。
顧赫知她心思剔透,這般回應,分明是真沒將親事放在心上。
可
他暗嘆口氣,緩聲道:“歡兒,你聰慧通透,縱是不靠旁人,也能把日子過得鮮亮。可你才十七,往后年月還長,若能得個知心人相伴,也是樁美事。”
蘇歡明白,能從顧赫口中聽到這番話,殊為不易。
她并非不識好歹的性子。
旁人勸她,她盡可以左耳進右耳出,可顧赫不同。
顧赫似陷進回憶,目光悠悠飄遠:“你爹當年同我說,這輩子最慶幸的,便是娶到你娘。”
蘇崇漓科舉入仕后,一路平步青云,身邊卻始終只有麗娘一人。
夫妻倆伉儷情深,成婚數載連回紅臉都不曾有過,不知叫多少人艷羨。
蘇歡腦海里閃過些模糊片段。
那是原主深埋的記憶,縱是時隔多年,憶起時仍叫人心頭暖烘烘的。
她輕輕點頭:“娘親也說過類似的話。”
縱是最后歿在南行途中,因著與蘇崇漓相伴,她也從未有過半分悔意。
顧赫知道她主意極正,沒指望三言兩語便能說動,只道:“天塌下來你都扛得動,何況這點小事?我也不多說,只盼你曉得:往后不管如何選,這顧府,都是你半個娘家!”
蘇歡沒料到他會說這話,難得愣了愣,旋即唇角漫開笑意,眼底泛起漣漪:“您的心意,歡兒記下了,多謝。”
用過午膳,蘇歡又同顧赫聊了會子,內容大抵是朝事與諸般案子的詳情。
“今日雖說是休假,都察院的人,可沒一個閑得住。”顧赫指節叩了叩桌沿,“姬鞒牽涉的案子與官員太多,單是沈墨供出的那些,便夠清查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