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姐姐為了給他抓藥,曾在雪夜獨自去后山采草藥,回來時鬢角結滿冰碴;想起景熙為了攢路費,偷偷去碼頭做短工,被管事打得手背紅腫,卻笑著說"賺夠買筆墨的錢了"。
此刻山長一句"苦了",讓他險些紅了眼眶。
"倒是你,"李鶴軒轉向蘇靖,眼神恢復了慣常的嚴厲,"方才說這信是偽造的?"
蘇靖臉色煞白,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
他哪里認得山長筆跡,不過是瞧蘇景逸衣著普通,便想當然以為是撒謊。
此刻見山長親自為這兩人說話,他忽然想起前幾日同窗閑聊時,有人說山長去年回鄉奔喪,在清河鎮遇見過一個奇才少年難道就是蘇景逸?
"山長,是學生學生眼瞎"蘇靖撲通跪了下去,額頭磕在石階上。
李鶴軒卻不再看他,轉而看向馬車旁的蘇歡。
四目相對時,蘇歡撩起裙擺屈膝行禮,聲音清婉如玉石相擊:"民女蘇歡,見過山長大人。"
她發髻上只簪了支素銀簪,鬢邊卻別著一朵剛摘的白色薔薇,襯得眉目格外清麗。
"這便是你姐姐?"李鶴軒恍然頷首。
去年分別時,蘇景逸曾說家中全賴姐姐操持,彼時他只當是尋常家姐,此刻見她雖身形纖弱,眼神卻透著一股遠超年齡的鎮定,便知這女子定非池中之物。
"當初在清河鎮,若不是你姐弟照拂,老夫恐怕要在破廟里多挨幾日凍。"
蘇歡唇邊漾開淺淡的笑意:"山長言重了。那日若非您指點阿逸《谷梁傳》中的疑義,他恐怕至今仍困在鄉野私塾。"
她頓了頓,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這是清河鎮的麥芽糖,聽阿逸說這是山長您少時最愛這甜膩滋味。"
李鶴軒接過糖包,指尖觸到油紙下的溫熱,忽然想起那日在破廟,蘇景逸端來的姜湯里也放了紅糖,暖得他胃里熨帖。
他看著眼前這三個少年少女,忽然覺得這太學門前的晨光,似乎比往日都要明亮些。
······
顧府的書房里,檀香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