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尚書臺。
臺閣各間廳堂之內,滿是賢才,為籌算之事群策群力,其中陳群擔任籌算罪徒名錄、以省開支之事,需要算出各地押送罪徒所需人手,路途耗損。
一日夜,他便完成了算比,編纂成冊,再去別的人那里相助,荀彧則是在不斷的寫公文,下發至各郡縣,命各地官吏調遣物資至路途,完成立即下撥的兩萬萬錢。
休憩時,陳群在庭院看臺閣這些同僚,心里忽然有一種感覺。
好像現在不是戰時,而是在大漢盛世之期,同僚間并無戰爭勝負之慮,只在職責內奮進同勞,以成盛舉。
這種凝聚感,和早年自己游徐州時截然不同。
大致在十年前,陳群曾隨父親避難徐州,所見官吏、百姓、商賈,每日皆在思索去處,打聽賊匪數量幾何,徐州掌權是何人、會不會草菅人命、會不會驅趕流民。
那時候,想要進城得到庇護,都要靠陳氏的身份,請叔父陳圭前來的迎接,城外餓殍遍地、尸橫遍野,哭喊得人心里仿若撕扯,但卻不得進城。
這些光景,建安之后五年間,已逐漸不再有了。
陳群正想著,遠處有個身材不高,但很頓時,氣勢如龍似虎的中年大步而來,多年戎馬,已讓他的鬢角和胡須添了幾抹雪白,眼角亦是多了皺紋,可氣勢依舊雄壯。
“文若!”
陳群躬身在側迎候,曹操在路過他身旁時候停了下來,低頭來看,驚喜道:“長文啊?是長文吧!?哈哈哈!!”
“你終究還是到我許都來了!”
曹操早年征辟,陳群也是拒絕的,但幾次征召之下,不得不應了地方縣令,一來自己熟悉,二來可以離許都官場遠一點。
他在陳紀的保護下成長至今,聲名羽毛極佳,不能卷入許都朝堂的漩渦之中。
因為親陛下則有家族中落之危,親曹公亦有落人口實之不便也,故而遠離是最好的選擇。
“幾經拒絕丞相征辟,在下心中汗顏,如今父親已故去,家中需官吏支撐門庭,在下亦需此途證一身才學。”
“你倒是實在。”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徑直和荀彧交談去了,籌算基本上已接近了尾聲,潁川的幾個大家族捐得共六千萬錢,借與府庫,日后以免稅償還。
如此辦法,在別處的家族亦可用,譬如徐州的糜氏,還有如今商通南北的衛臻,皆可立刻籌得數千萬,合計萬萬錢換取憑證,日后免除關稅即可。
這樣分攤了國庫,少府只需割一千二百萬錢即可,至于收回這些成本,其實怎么算都很容易。
“他們所有人都漏算了一利,”荀彧和曹操躬身而笑。
曹操意外的挑了挑眉:“文若說說。”
“在下看了水圖,芍陂通漕之后,引水灌溉的規模比當時葛陂更大數倍,當年葛陂可養五萬賊兵流民,芍陂只會更多,而且灌溉之工事可以南走,沿著彭蠡湖直到上繚,那也就意味著,豫章亦可富足。”
“預算下來,恐怕能復墾幾十萬畝,容數萬百姓生息勞作,為揚州建倉奉獻。”
曹操聞言亦是去看了水圖,荀彧勾畫過后,自是清清楚楚,他看完點頭道:“這么說,子泓還算少了,也許一兩年就能收回成本。”
“不錯。”
“好,有你們操持,本相也就放心了。”
曹操環顧這臺閣之內,絡繹不絕往來車馬運送案牘筆墨,好不熱鬧,這光景,竟是自己打下來的,心里又怎么不自豪?
這時,陳群走到了曹操面前,行禮后對兩人說道:“丞相、令君,學生今日之后,便想卸任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