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靠在飄窗上,焦心地看下頭人來人往的街道。
——按那間地下手術室的條件,配備的保溫箱根本不可能達到正常的醫療衛生要求,又在室外暴曬了數小時的前提下,器官的情況只可能更糟。
久川埴用雙手扶穩聽筒,一字一頓地告訴安室透:“把東西帶回安全屋,我需要檢查它的狀態。”
他跳下窗臺,極為焦慮地在房間里踱來踱去,煩躁得要把頭發薅光。可惜這幅幼童的身體去哪都不方便,否則他一定親自殺到醫院去。奈何退化的一雙手連手術刀都握不穩,久川埴能做的也只有緊張而憂愁地等待波本回來,然后徒勞地為清水茜祈禱一個未來。
是的,清水茜,他在這次計劃里唯一在乎的地方。朗姆的生意也好,臥底的紛爭也罷,那些于久川埴而言根本無關緊要……但清水茜,那是個和莉莉年紀相仿的姑娘,久川埴唯獨無法對她冷下心腸。
這本是他一向唾棄的,常發生于父親身上的無謂的懦弱和憐憫,遺傳卻讓它卻誠實地在久川埴身上起作用。想到這時,踱步的腳忽而一頓,久川埴緊緊地盯著亮屏的手機。
屏幕上方跳出實時播報的新聞,一個姓“谷江”的政治家被正式通報死亡,死因是一場車禍。
通告上洋洋灑灑細數了幾大頁其在任期間立下的“豐功偉績”,卻沒有一個字提及案件中同樣喪命的那名司機。
——清水太郎,這就是你選擇的死亡?
原來這就是他用以和朗姆交換的東西,很簡單,也很易得。久川埴很難不從男人的死中幻視某個年長者的身影。久川埴想他應該對這種自作多情的自我犧牲精神表示厭棄,但又不可避免地因此感到悲哀……
也就這時,門被敲響了。
他猛回過身來,在門廊處定定神色,故作自然地擰門打開。
門外,神色肌膚的男子汗流浹背,抱著他的外賣箱,看見屋里的久川埴,還記得扯出一抹頗具服務精神的笑容:
“先生,您的外賣。”
清水茜5
“你的外賣?”安室透又重復一次。
久川埴這才敞開門,放他進來。
“不,不是。”男孩垂著眼睛,看不清神情,“真正該擁有這枚肝的人不是我,你真正的顧客,正躺在醫院里啊,波本。”
他語氣凝重又沮喪,從波本手里小心接過保溫箱,然后從箱子里取出灌滿了uw液的離體肝臟。
安室透演技純熟,頗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然而,他大概正是這里第二個在乎清水茜存亡的,畢竟降谷零的信條準則是保護每一個守序合法的日本公民——但他絕不會在組織成員面前表現出這種擔心。
于是久川埴也只是擺出工作態度來作借口,掐著一份仔細二分疲憊和七分不在意,拎起密封袋來反復檢查,人肝的四緣結構并其中穿行的中央靜脈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回憶起來,與眼前的實體器官一一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