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在上海幾次險些遇刺的經(jīng)歷讓伊藤從不喝沒在自己面前倒的酒。二則,他鐵了心想重現(xiàn)《源氏物語》里六條妃子微醺時“櫻唇沾露,玉頸生霞”的嬌態(tài)。
而眼前的“六條妃子”顯然正在被情藥侵蝕,她傾身接過時,竟不小心栽倒在沙發(fā)上,一杯在戰(zhàn)時價抵黃金的威士忌就此潑灑,染污了她的白裙子。
“呀。”女孩一驚,即便呼吸急促得難以自抑了,但東京大小姐愛潔的性子仍讓她下意識攏起裙擺,“‘晨起對鏡,唯愿以最美之姿見君’,”她咬著唇。shi漉漉地望向男人。“將軍,容我,容我去浴室更衣可好?”
“更衣”二字被她念得百轉(zhuǎn)千回,在伊藤看來,女孩不住輕顫的唇,略帶驚怯的眼睛,還有起伏的xiong,顯是情動難耐的證明,此刻的她正以最風(fēng)雅的方式自薦枕席呢。
“當(dāng)然。”美人主動沐浴求歡,怎能不從呢?
伊藤做了個請的手勢,慢條斯理地解開領(lǐng)帶,他換上睡袍,點燃一支雪茄,一片聽著浴室里嘩啦的水聲,一邊幻想著待會兒該如何扮演一回讓少女紫姬初次綻放的光源氏。
而他不知道的卻是,水聲掩蓋的是女孩竭力的催吐聲和因恐懼而生的啜泣聲,待哭了一陣,她才終于讓自己稍稍清醒一點。
浴缸、淋浴室、洗手臺,俞琬把浴室里所有水龍頭都開至最大,然后拿起洗手臺旁的裝飾燭臺,用盡全身力氣砸向化妝鏡,鏡子噼里啪啦碎裂了。
女孩不知道浴室里的動靜是否會被男人聽到,可她在顫抖著撿起一塊碎鏡子時想的卻是,如果他發(fā)現(xiàn)了踹門闖進(jìn)來,她就先拿這個殺掉自己。
比起被侮辱,她寧愿死。
戰(zhàn)爭年代的水都是限量供應(yīng)的,若是在巴黎其他酒店,就算把龍頭都開到最大,都不足以掩蓋鏡子的碎裂聲。而她幸運之處在于,在達(dá)官顯貴云集的麗茲東翼,不但水不限量,而且用的都是最先進(jìn)的水壓系統(tǒng),保證貴客們隨時都能洗上宮廷級別的淋漓熱水澡。
……
浴室門開的剎那,伊藤的指尖在絲綢床單上收緊了。
霧氣如鬼魅漫進(jìn)臥室。朦朧中,那個披著shi發(fā)穿著厚重浴袍的倩影又讓他想起了紫姬,當(dāng)年初承恩澤的少女,也是這樣踏著月光而來的吧?。
帶著水汽的軀體靠近床沿,伊藤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拽住女孩手腕,對方失衡跌落的瞬間驚叫一聲,條件反射地勾住了他脖子。
別怕伊藤閉上眼湊近了她的天鵝頸,此時的他終于體會到光源氏在得到心愛女子時那種“置身夢中”的醺然。
直到后頸傳來冰涼的刺痛。
這痛感起初極輕,像被玫瑰刺扎了一下。可隨即一陣皮肉被銳器豁開的撕裂感襲來,他感覺一股液體從脖后涌出來。
伊藤本能地往后摸,指尖立時就觸到某種溫?zé)狃つ伒臇|西,他不相信般又碰了碰,瞪大的眼睛里映出自己滿手的猩紅,血珠正一滴一滴砸在雪白的被褥上。
視野逐漸模糊,在男人生命最后的定格畫面里,方才還嬌羞怯怯的女孩又拿起那片染了血的玻璃,狠狠在他的喉結(jié)處一劃。
鮮血噴濺的瞬間,他才真正看清了她的臉——瓷白面頰濺著殷紅血點,shi黏黑發(fā)貼在額前,而那雙烏黝黝看著自己的眼睛,幽深得令人毛骨悚然。
這哪里是什么溫柔的紫姬?分明是從地獄爬上來索命的女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