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為什么道歉?是昨晚他的失控,還是一年前?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她知道,這個驕傲的男人寧可挨十發子彈也不肯向誰服軟。
可他現在醉了,俞琬怔怔望著他。他平日里抿著的薄唇此刻微張著,竟有幾分罕見的脆弱。
醉是假的,但疼是真的。
她的手正抵在他左xiong那道彈痕上,那是去年在東線他離心臟最近的傷,當時失血過多產生幻覺,眼前全是在閣樓里,她穿著白裙子彈鋼琴的模樣。
現在這雙彈鋼琴的手添了割痕。
他拇指撫過她小手上的傷口,那該是她攥碎鏡子時留下的——他的小玫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學會了用尖刺來保護自己。
“疼嗎?”一個詞在舌尖轉了叁圈,卻還是沒繞出來。
xiong前是收了力的推拒,他知道,她現在有些怕他。
克萊恩松了力道,歪倒在她身旁。
直到男人翻過身去,女孩才看到茶幾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黑色蛋糕盒。女孩實在是餓得狠了,胃灼燒得痛,頭也很暈。看他不發一言,只閉著眼斜靠在沙發上,俞琬等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開了紙盒,是個黑森林蛋糕。
她最喜歡的黑森林蛋糕。
裝醉這招簡直蠢透了,克萊恩心里暗罵。可當他站在蛋糕店櫥窗前,看見玻璃倒影里自己僵硬的表情,突然就不知道該怎么正常地走進那間屋子。
那是在一個小時前。
巴黎的初春還裹著寒意,克萊恩已經走了不知道幾個街區。香榭麗舍大道兩側的甜品店盡賣的是馬卡龍和可麗餅,直到拐進一個小廣場后巷才看見一張德文的烘焙坊招牌。
門鈴驚醒了正打著瞌睡的老店員,對方抬頭時眉毛都要驚到了頭發里了:上帝啊,巴黎居然還有人專門來這個犄角旮旯找德國蛋糕?
直到這位德意志裔老人看清對方的黨衛軍上校軍服,才把“年輕人,您該不會是迷路了吧?”給憋了回去。
男人帶進來一室的寒氣,湖藍色眼睛掃過展示柜里的黑森林蛋糕——巧克力碎屑有些蔫了,但奶油上的酒漬櫻桃看著還算新鮮。
“要一整個。”他敲了敲玻璃。
老店員打包時,忍不住與這個和甜品店格格不入的客人寒暄起來,畢竟他還是這家小店今天的第一個客人,看起來又如此英俊有派頭。
“是買給女兒的吧?”他壯著膽子搭話,“我們新出的慕斯更受小孩子歡迎……”
軍官掀起眼皮。“不是女兒。”
店員笑出滿臉皺紋來:“啊哈!”
看年紀倒確實不像是有女兒的人,他這才注意到對方脖頸上的咬痕,在蒼白皮膚上可是格外扎眼。
“那是女朋友?這年頭能在巴黎找到懂黑森林的姑娘可”店員遞過找零。
軍官接錢的手頓了頓。
他們現在算什么關系?逃亡者與收留人?狹路相逢的舊情人?還是……
“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