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硯。”
“屬下在。”
“備車,去福運船行錦州分號。”
楚音將那份契約卷起,握在手中,如同握著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錢祿這種小角色好打發(fā),這船行背后牽扯的水才深。敢簽這種霸王條款,要么是蠢,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撐腰,篤定封家翻不了身。”
芙蕖剛好回來復(fù)命,聞言擔(dān)憂道:“姑娘,那福運船行背景復(fù)雜,聽說與漕幫九道也有些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而且他們掌柜錢萬貫是出了名的滾刀肉,軟硬不吃,只認(rèn)契約……”
“軟硬不吃?”楚音輕笑一聲,那笑意卻未達(dá)眼底,“那是因為他們沒遇到真正硬的釘子,契約?契約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們想用這張紙勒死封家,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那么硬的脖子!”
她將契約遞給芙蕖收好,整理了一下衣袖,眉宇間是破釜沉舟的決絕。
“庫里的劣質(zhì)鹽,讓杜先生立刻帶人去處理,能淘洗分篩的就篩,實在不行的……低價處理給需要粗鹽腌漬的作坊,哪怕虧本也要盡快回籠一部分現(xiàn)銀!鹽場那邊催債的,按剛才的法子辦,讓他們把吃進(jìn)去的吐出來!至于外面那些等著看熱鬧、想渾水摸魚的‘客商’……”
楚音的目光再次投向庭院,那些探頭探腦的身影在她眼中無所遁形。
“芙蕖,你親自去一趟,告訴他們,封家十三鹽行,即日起重新開張。千萬擔(dān)鹽引在手,貨源充足。有誠心做生意的,封家歡迎,價格公道。若只想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轉(zhuǎn)寒,“讓他們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看看有沒有隆昌號和平安鹽場的‘底氣’!”
“是!姑娘!”芙蕖精神一振,被楚音的氣勢所感染。
“清硯,我們走。”
楚音不再看窗外,徑直向書房外走去,步伐沉穩(wěn)有力。“去會會那位‘只認(rèn)契約’的錢掌柜。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契約硬,還是我封家的鹽引硬!”
清硯緊隨其后,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卻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銳氣。
東樓外,陽光刺破云層,灑在封府略顯破敗卻依舊恢宏的庭院上。
楚音的身影在光影中顯得格外挺拔。債主堵門的風(fēng)波看似被她以雷霆手段暫時壓下,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風(fēng)暴才剛剛開始。
福運船行是塊硬骨頭,鎮(zhèn)南王府的獠牙也已亮出。
楚音手握千萬鹽引這張王牌,卻身處一個布滿陷阱、強敵環(huán)伺的危局。她能否在鹽業(yè)這盤大棋上殺出一條血路,讓封家起死回生,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是刀尖上的舞蹈。
馬車駛出封府,向著福運船行錦州分號的方向疾馳而去。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音,仿佛敲響了新一輪商戰(zhàn)與權(quán)謀的鼓點。東樓之內(nèi),芙蕖深吸一口氣,挺直腰背,帶著楚音的指令,走向庭院中那些心思各異的“客商”。
封家的反擊,從這一刻,才真正拉開了序幕。
再說,福運船行錦州分號那場硬碰硬的交鋒,最終以錢萬貫掌柜捂著胸口、臉色鐵青地簽下新契約為結(jié)局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飛遍了錦州城。
楚音以雷霆手段,不僅逼退了催命的債主,反咬一口追回了巨額損失,更將最難啃的船行硬骨頭生生敲碎,重新定下了對封家有利的條款。
封家十三鹽行,這個在眾人眼中已然病入膏肓的龐然大物,竟在楚音手中奇跡般地?zé)òl(fā)出第一縷生機。
本來等著楚音手中千萬擔(dān)引額化為虛無的眾客商及官員們,此時也都有些傻眼。
消息傳到封府后院時,封老夫人正捻著佛珠,對著窗外蕭瑟的庭院發(fā)呆。
嬤嬤幾乎是跑著進(jìn)來,激動得語無倫次:“老夫人!成了!少夫人她……她把那些債主都打發(fā)了!隆昌號、平安鹽場都認(rèn)栽賠了錢,連福運船行那個滾刀肉錢萬貫都低頭了!鹽行……鹽行活了!”
老夫人捻著佛珠的手猛地一頓,枯枝般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渾濁的老眼瞬間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又涌上復(fù)雜的情緒。她猛地站起身,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嘶啞:“當(dāng)真?那……那鹽引……當(dāng)真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