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揮揮手,像驅趕一只聒噪的蒼蠅,“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趕緊回去!”
邢煙又抽噎了好一陣,在寶珠的攙扶下,才一步三回頭,哀哀切切地退了出去。
看著那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翠香撇撇嘴,低聲道:“這胡貴人平日里瞧著倒有幾分沉穩勁兒,原來事兒真落到自己頭上,也不過是個慌不擇路的無頭蒼蠅罷了。”
云嬪的心思已完全不在邢煙身上,她端坐起身,眼神銳利如刀:“去給侯爺傳信,讓他動用所有力量,務必給本宮查清楚,究竟是誰膽敢在背后對本宮下此毒手!”
她頓了頓,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鬢角,聲音恢復了平日的矜貴,“把殿里收拾干凈利落,一會兒,陪本宮去趟養心殿?!?/p>
午后,養心殿外。
云嬪精心梳妝,帶著親手煲好的溫補湯羹款步前來。
惠嬪有了孕,她更要牟足了勁兒攏住穆玄澈的心。
殿門口,趙德允見云嬪前來,遠遠地就躬身行禮。
“云嬪娘娘萬安。今兒個實在不巧,皇上正在里頭陪著三公主習字呢。吩咐了,誰也不見。”
“三公主……”
云嬪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仿佛精美的瓷器裂開了一道細縫。
穆玄澈子嗣單薄,膝下唯二的孩子便是大公主與三公主。
麗妃因故與皇帝生隙,連帶著大公主也與生分。
于是,這三公主便成了帝王僅有的、能享受天倫之樂的寄托。
男人在女人與孩子之間,血脈的牽絆終究更深。
她云嬪再是得寵,終究只是個沒有子嗣傍身的妃嬪。
何況她是個大人,難道還能去跟一個懵懂稚童爭寵不成?
一股濃重的無力感瞬間淹沒了她。
“有勞趙公公?!?/p>
云嬪勉強維持著體面,將湯盅遞給了趙德允,轉身離開時,那挺直的脊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和落寞。
回青嵐居的路上,云嬪沉默不語,方才強撐的鎮定早已消散,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郁與自憐。
沒有子嗣,她再有圣寵,心里也是無根之木。
翠香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勸慰:“娘娘,您看要不要再讓侯爺去尋訪民間的婦科圣手?天下之大,總歸有能人異士的。奴婢前些日子就聽宮里的老嬤嬤提過一嘴,說是有個叫‘花神婆’的,手段神奇得很!專治女子難孕之癥,但凡吃她一副藥,保管能懷上!”
這類虛無縹緲的“江湖神醫”傳聞,這些年云嬪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起初她每次都滿懷希望,重金求藥,可一碗碗苦汁灌下去,肚子依舊平坦如初。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破滅,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絕望和懷疑。
“呵!”
云嬪發出一聲短促而自嘲的冷笑,眼神空洞地望著宮墻。
“太醫院多少圣手國醫都瞧過了,各地進貢的‘神藥’也吃得夠多了,還不是一樣?什么花神婆,不過是些招搖撞騙、哄人錢財的江湖把戲罷了!”
她嘴上說得斬釘截鐵,極力否認,然而心底那潭死水,卻因這熟悉的名字,還是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蕩開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萬一……萬一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