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睡眠……明日子在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對抗什么?她的心因巨大的擔憂而劇烈絞痛起來,幾乎要沖破喉嚨脫口而出
尾形的視線鎖死在百合子臉上,銳利地捕捉著她眼中每一絲情緒的波動。那份無聲的憂慮,在他眼中如同燃料。
“她甚至……”尾形的眼神驟然變得更加幽深,語氣里帶上一種刺骨的、近乎自嘲的凜冽嘲諷,“開始抗拒……我的碰觸。”
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冰刃,精準地、毫不留情地捅進了百合子最緊繃的神經
抗拒……尾形的碰觸?
百合子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尾形
那雙幽深的眼睛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被挑戰了絕對權威的、冰冷徹骨的審視和不悅
那里面翻滾著危險的暗流,仿佛下一刻風暴就要降臨
“你該明白……”尾形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威脅感,如同實質的冰水灌入百合子的耳膜,每一個字都敲打著明日子早已岌岌可危的生存空間,“這種無謂的抵抗……會耗盡她。”
嗒。
他的手指最后重重敲了一下桌面。
“你我都清楚,那樣一個倔強而脆弱的靈魂,最終會燃燒殆盡。”
尾形不再說話。
冰冷的目光如同凝固的審判,鎖死在百合子驟然煞白的臉上。
書房里只剩下窗外狂風的嗚咽,以及百合子自己那幾乎要跳出xiong膛、因極度恐慌而狂亂的心跳聲。她站在那里,感受著那無孔不入的冰冷和迫近的毀滅風暴。明日子那無聲的抵抗,如同一只撲火的飛蛾,而她百合子自己,就是被尾形死死按在風暴眼旁,目睹著那注定悲劇走向的旁觀者。她甚至能嗅到空氣里彌漫開的血腥氣——明日子那具正在急速消耗的身體內部,那根名為生命力的弦,在尾形冰冷漠然的視線下,正發出令人心悸的哀鳴。百合子不敢低頭,唯恐看到自己冰涼的手指間,正滲出被無形絞索勒出的絕望血漿。窗外的枯葉瘋狂卷動,如同明日子風中殘燭般的生命倒計時。
尾形書房的最后那句冰冷宣判——“那種無謂的抵抗……會耗盡她”——如同淬毒的冰環,死死箍住了百合子的心臟。恐懼被更巨大的恐懼所覆蓋——不是對尾形槍口的恐懼,而是眼睜睜看著明日子在無聲的抵抗中焚燒殆盡的無邊恐慌。
那道在暴雨夜門前倒下的冰冷身影,那雙在紙門槍管陰影下驟然熄滅的絕望藍眸……像無數根燃燒的鋼針日夜刺扎著百合子的理智。明日子在“枯萎”,在用她的身體進行一場玉石俱焚的絕望抗議。而這抗議的矛頭,似乎指向了她百合子?那份避讓的恐懼是否成了最殘忍的推手?這念頭讓她痛徹心扉,讓她在佛堂的冰冷青燈下再也無法找到片刻安寧。
打破避讓:
恐懼筑起的冰墻最終被更洶涌的憐惜與自責沖垮。百合子決定,她必須去。哪怕再次面對那冰冷的槍管,哪怕下一秒是死期。
依舊是傍晚,暮色沉沉。沒有暴雨,西翼卻仿佛比那個暴雨夜更加死寂。庭院里沒有一絲風,竹子也停止了沙沙作響。百合子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的銳痛,支撐著她一步步走向那片死寂的院落。每一步都像踩在滾燙的刀尖上。
紙門虛掩著,透出室內昏暗的光線。沒有明的聲音,沒有明日子的動靜。死一樣的寂靜,如同墳墓。
百合子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冰冷如雪,輕輕拉開了障子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明日子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頭般蜷縮在窗下的矮榻一角。背脊抵著冰冷的竹壁,單薄的衣衫松垮地罩在肩上,露出大半個瘦削得令人心驚的肩頭和線條優美的鎖骨。燈光勾勒出她深陷的鎖骨窩和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側臉。更駭人的是她那雙眼睛——空洞地大睜著,毫無焦距地投向昏暗的虛空深處,眼下的烏青濃重如同墨色沉淤,瞳孔像是兩顆失去了所有光亮的、蒙塵的冰藍玻璃珠。
她醒著,卻仿佛已經不再此間。
百合子感覺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搓
酸楚與痛惜瞬間沖垮了恐懼的堤壩
她不顧一切地沖了進去
高跟鞋在寂靜的和室里踏出慌亂的聲響
“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