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守義正蹲在火盆邊烤手,見他進來,慌忙站起,青布衫下擺沾著草屑:“昭哥兒,我今日去了城南書肆——”
“先喝口熱水。”顧昭解下濕答答的斗笠,掛在門后,“王秀才的事?”
趙守義的手頓在茶碗上。
他是顧昭在順天府寄居時結識的小吏,為人最是謹慎,此刻卻急得耳尖發紅:“您怎么知道,今早我去通政司抄邸報,聽見兩個書辦嚼舌頭,說王秀才上月收了溫府二十兩銀子。”
他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我溜去他租的院子,在灶膛里翻出半封沒燒干凈的信,上面寫著’盯緊新科秀才顧某,每日辰酉二時報‘。”
顧昭展開油紙包里的碎紙片,字跡是極工整的館閣體,卻有半片被燒得焦黑,只余“江南謝、林兩家秋糧”幾個字。
他捏著紙片的手緊了緊:“溫體仁要動江南士族?”
“不止。”趙守義壓低聲音。
“我還聽說,溫府這半月往江南送了八趟信,用的是湖州沈家的船——那沈家,是謝靈筠她娘的外家。”
顧昭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他想起謝靈筠前日在詩會上說的“我謝氏祖訓有云‘耕讀傳家’,可如今族里人只記得‘傳家’二字”
“守義,”他突然握住趙守義的手腕。
“你明日去驛站,跟馬夫老周說,以后所有往江南、薊遼的私信,都用‘顧記布莊’的暗號。”
他從案頭摸出支狼毫,在紙上畫了個纏枝蓮紋,“這是暗記,見到這個,不管多晚都要抄一份給我。”
顧記布莊是顧邵的產業之一。
趙守義盯著那朵蓮花,喉結動了動:“昭哥兒,你這是要”
“做個耳報神。”顧昭扯出個笑,“溫體仁有他的眼線,我總得有自己的耳朵。”
,把漢有周亞夫下獄、唐有高仙芝被斬的事都翻出來了。”周延儒撫著長須,目光掃過奏疏上。
讒言如刀,可斷長城”八個字。
“陛下最恨魏忠賢當年構陷東林,你這是借古喻今?”
“正是。”顧昭望著車窗外漸亮的天色。
“袁督師如今在薊遼練兵,若有人說他‘擁兵自重’,陛下會信么?”
周延儒突然按住他的手背。
這位禮部侍郎的手保養得極好,指節卻因用力泛白:“顧賢弟,溫閣老昨日召了六科給事中喝茶。黃德昌那老匹夫,說你’私通邊將。”
顧昭的心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