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的心跳了一拍。
他想起李佑昨日說的“東家要滅口”,想起袖中那份趙守義連夜抄來的溫府密信抄本。
“不過”周延儒從袖中摸出張紙。
“今早錦衣衛(wèi)送了份調(diào)查報(bào)告到內(nèi)閣,說你與袁督師的往來,全是八百里加急的公函,連私信都沒半封。”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昭一眼。
“李千戶的人,這月在順天府蹲了十七夜。”
顧昭望著車簾外漸次亮起的宮燈,突然笑了:“周大人,麻煩您把奏疏遞得近些。”
第二日早朝時(shí)的金殿比往日更冷。
顧昭跪在丹墀下,聽黃德昌的彈劾聲像把破鑼:“臣聞顧昭與薊遼督師袁崇煥書信頻密,更有江湖傳言,說二人要‘清君側(cè)’!”
“放屁!”
一聲斷喝驚得丹墀上的鴿子撲棱棱亂飛。
李佑穿著飛魚服從班列后走出,懷里抱著個(gè)檀木匣:“陛下,錦衣衛(wèi)查了顧昭與袁督師的所有文書,從去年九月到今日,共一百二十七封,全是報(bào)邊情、請軍餉的公函。”
他掀開匣蓋,露出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箋,“若有半封私信,卑職愿砍了這顆腦袋。”
崇禎的目光掃過信箋,落在最上面那封的日期上——正是顧昭到順天府的第二日。
他突然想起昨日暖閣里,顧昭畫的螺旋膛線圖邊角還沾著墨跡,想起李佑今早遞來的密報(bào):“顧昭近日結(jié)交的,不過是順天府小吏、城南書商。”
“黃卿。”崇禎的聲音像塊冰,“你說‘私通邊將’,證據(jù)呢?”
黃德昌的朝珠在地上撞出脆響。
他跪得筆直,卻不敢抬頭:“臣臣也是聽民間傳言。”
“民間傳言?”崇禎冷笑一聲,“那你可知,昨日西直門外死了個(gè)傳謠言的?”
他的目光掃過顧昭,又掃過李佑,“退朝!顧昭留步。”
顧昭跟著崇禎進(jìn)了暖閣。
皇帝解下大氅時(shí),他瞥見龍袍下露出的月白中衣——和前日一樣的款式。
“你那奏疏,朕看了。”崇禎撥弄著炭盆里的銅箸,火星噼啪濺在他手背,“周延儒說你要‘借古喻今’,你倒說說,如今誰是‘長城’?”
顧昭望著皇帝眼底的血絲,突然想起前世讀《崇禎長編》時(shí),最后一頁的“煤山歪脖樹”。
他跪下來,額頭觸到冰涼的金磚:“陛下,長城是邊將,是百姓,是所有愿為大明流血的人。可若有人在陛下面前,把長城說成豺狼”
他的聲音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