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掃過趙守義懷里的牛皮囊,目光陡然一凝,”可是為袁元素的事?”
顧昭將紙頁攤在書案上,燭火映得孫承宗的白發泛著銀光。
當看到“五日傳遞”的時間差時,老閣老的手指在案上敲出急促的節奏;翻到驛站記錄與密信重量不符處,他突然抓起放大鏡,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好個環環相扣!”
他猛地抬頭“可你要面圣?溫體仁在朝堂上的耳目比跳蚤還多!”
“所以需要閣老背書。”顧昭單膝跪地,“學生的證據鏈再嚴密,沒有您這樣的三朝老臣撐著,皇上只會當是書生妄言。”
他想起前世史書里孫承宗最后的結局——被清軍圍在高陽,率全家四十余口殉國。
此刻這白發老人的手還穩,眼里還有火,“閣老,袁督師是您一手提拔的,您忍心看他重蹈熊廷弼的覆轍?”
孫承宗的喉結動了動。
他望向窗外的月亮,月光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溝壑。
最后他重重拍了下顧昭的肩:“明日早朝,我帶你的《反間計詳考》面圣。”
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可溫體仁此人陰毒,你想好退路了嗎?”
顧昭摸出袖中的短銃,金屬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掌心:“學生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
第二日卯時三刻,乾清宮的銅鶴香爐飄著沉水香。
顧昭站在朝班末尾,能聽見自己心跳撞在朝服上的聲音。
黃德昌的彈劾聲像根尖刺,刺破殿內的靜謐:“顧昭不過一小小秀才,竟敢妄議督師!臣聞其近日頻繁出入錦衣衛,莫不是”
他掃了眼溫體仁的方向,”私通敵國?”
殿內響起一片抽氣聲。
顧昭盯著自己靴尖的繡紋,看見溫體仁的皂靴在五步外紋絲不動——這老狐貍慣會讓手下當槍使。
“黃御史。”孫承宗的聲音像塊沉鐵,砸得殿內瞬間安靜。
“老夫昨日得見一書,名為《反間計詳考》,倒想請皇上過目。”
他捧著牛皮囊上前,銀須在殿風里微顫,“書中列了清軍路線、驛站日程、密信重量三樁鐵證,若顧生真妄議,老夫愿與他同罪。”
崇禎的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
內官接過牛皮囊,將紙頁呈到他面前。
顧昭望著皇帝越來越緊的眉頭,想起前世讀到袁崇煥被凌遲時的窒息感——此刻這雙批改過無數奏疏的手,正捏著改寫歷史的鑰匙。
“顧昭。”崇禎突然開口,“你且說說,這‘時間-地點-傳遞效率’三要素,如何證偽反間計?”
顧昭跪行兩步,額頭幾乎觸到金磚:“回陛下。清軍若要偽造袁督師通敵的口供,需先擒我軍俘虜,再逼其招供,最后將密信送入京師。”
他豎起三根手指,“遵化到京師八百里,八百里加急最快七日。可那封密信自稱臘月初三從遵化發出,臘月初八就到了都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