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豎起三根手指,“遵化到京師八百里,八百里加急最快七日。可那封密信自稱臘月初三從遵化發出,臘月初八就到了都察院”
他加重語氣,”五日時間,縱是天馬行空,也跑不完八百里!”
殿內響起竊竊私語。
溫體仁的手指在袖中收緊。
“更可疑的是密信重量?!?/p>
顧昭繼續道,“臣查過兵部檔案,常規塘報重七錢三分。可那封密信”
他看向張鳳儀,”張千戶,您昨日查的結果如何?”
張鳳儀跨出一步,腰牌在身上叮當作響:“啟稟陛下,臣派錦衣衛查了傳遞密信的驛卒。那人名叫李二牛,臘月初二曾在溫府門前逗留半個時辰?!?/p>
他掏出一本賬冊,“更奇的是,李二牛當日攜帶的包裹,稱重竟有三斤七兩——比尋常塘報重了五倍有余?!?/p>
溫體仁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他張了張嘴,卻見崇禎的目光像把刀掃過來,又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崇禎沉默了足有一盞茶時間。
殿外的銅鈴被風吹得叮當響,顧昭數著那聲音,數到第十下時,皇帝終于開口:“袁督師暫押詔獄,著錦衣衛徹查密信來源。”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溫體仁,“朝會散了?!?/p>
顧昭隨著人流往外走,剛到月華門,就被小太監叫?。骸邦櫣?,皇上宣你去暖閣?!?/p>
暖閣里燒著銀絲炭,暖意裹著龍涎香撲面而來。
崇禎靠在軟榻上,手里還捏著那疊《反間計詳考》:“你可知,朕為何留著溫體仁?”
不等顧昭回答,他笑了笑,“因為他會做事。江南的稅賦要靠他壓著士紳,左良玉的軍餉要靠他籌。”
他的指節敲了敲案上的奏疏,”可朕也知道,他的手伸得太長了?!?/p>
顧昭突然想起前世史書里崇禎的評語:“性多疑而任察,好剛而尚氣”。
此刻這雙眼睛里沒有多疑,只有疲憊:“你讓朕看到了另一種可能——用證據說話,而不是用黨爭?!?/p>
他的聲音放輕,“可溫體仁不會罷休的?!?/p>
走出皇宮時,顧昭回頭望了眼午門的飛檐。
冬日的陽光照在琉璃瓦上,亮得刺目。
他摸了摸懷里的短銃,想起孫承宗昨夜的話:“這潭水,你算是趟到底了?!?/p>
他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