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
太皇太后趴在床邊,瘦骨嶙峋的肩背不斷聳動,對著痰盂不住嘔吐著,那一灘嘔吐物中亦是有一只怪蟲,看上去格外瘆人。
“這、這與穆王世子的癥狀一模一樣!”
“難道太皇太后也中蠱了嗎?”宮人議論紛紛。
“這些天皇祖母的飲食,接觸過的人,都與朕一一說來。”
皇帝坐在榻前,微微蹙著眉頭,眼底充滿了深切的擔憂。
他嘆了口氣:“都下去吧。朕同皇祖母說幾句話。”
等人都退干凈了:“你……”太皇太后眼皮抖動,費力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你竟敢……”
老人想要起身,卻已是強弩之末,脫力地摔回了榻上,吭哧喘氣。
他究竟是何時動的這一份心思,慈安宮又是何時遍布了他的眼線,竟讓她半分也不曾覺察。
“皇祖母方才要找的,可是此物?”
謝不歸修長的指間夾著一封書信,是謝晉和謝知還舊部的名單。看到這個,太皇太后瞳孔驟縮。
“你……亡國之君……”老人聲音嘶啞急喘,模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
謝不歸坐在明亮處,臉若白玉,清瘦的下顎線微揚,笑起來竟有幾分少年感:
“皇祖母,孫兒一直很尊敬您。您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謝家在您的打理下一直井井有條,秩序分明。年幼的時候,您待朕與大哥都是一樣的,從未讓朕感受到嫡庶之別。”
“您的魄力和毅力,無人能及。”
“您對凈生的恩情,凈生銘感五內,永不敢忘。”
“多虧了您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栽培,”
皇帝說著彎了彎腰,親昵地給老人掖了掖被角,“讓凈生年僅十七,便成了謝家最鋒利的一把刀,敵人聞風喪膽的神威將軍……”
“如今,該是孫兒報答您恩情的時候了。”
太皇太后的嘴角淌下一絲鮮紅,她死死地盯著皇帝,痙攣枯瘦的手指緊緊抓住身下的床褥。
“你……你這個瘋子……”
謝不歸仿佛看不到她嘴角的血跡,低著眼,夢囈般呢喃地說:
“朕知道,謝家只想要一個坐在龍椅上的傀儡,朕就是那個最好的選擇,但朕不是唯一的選擇,”
“這皇位,除了謝明覺哪個謝家子不想坐,想必叔父也是日思夜想的罷,甚至謝榮這個外室之子都比朕合適,”
他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十指交扣,毫無波瀾。
面對病榻上這個唯一的聽眾,男人神色輕松,聲音如松煙繞泉般動聽,娓娓道來:
“她身子一直不好,大概是從一年前開始,情況越發嚴重,后來朕帶她去道觀住了幾日,有個女冠告訴朕她要死了。”
他語氣毫無起伏,僅是微微皺了下眉:“怎么就要死了呢,我們約好要過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