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這種人還妄想娶什么“金枝玉葉”?美死他得了。
二人都未將測字當真,權作消遣罷了。眼下,外頭雨勢仍大,夜色愈重,孟開平起身辭道:“時辰不早了,先生早些安寢。”
說罷,他便拉著師杭向門外走去。朱升望著兩人的背影,在心底默然長嘆。
其實他也想救師杭出局。孟開平幾次三番來訪,他借口推脫,堅持不肯出山,果然以此得了孟開平一諾。
他說,凡先生所求,必竭力達成。
朱升只道:“老夫料定師家女兒已為你所奪,你若肯放她自行離去,老夫便應你所求。”
聞言,孟開平笑吟吟回道:“先生能掐會算,豈不知我奪她之念由來已久,怎能輕易放手?”
朱升坦言道:“你心有執念,我亦有我的私心。她父親生前曾與我約定,評注經史子集并匯編《小四書》。故人已去,約不應廢。師杭自幼受其父與老夫開蒙教導,博聞強記,更兼采臨安杭家之風范,性柔且韌。倘若讓她終生留于石門,以古書典籍為伴,你意下如何呢?”
聽見這等安排,孟開平騰地站起了身,否決道:“不成不成!讀書就罷了,還編書?你咋不說讓她出家呢?”
朱升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將軍又怎知她不情愿?或許這便是她心之所向,志之所在。”
“她情愿與否,由不得她自己。”孟開平肅著面孔,了當道,“聽聞元帝感佩師伯彥以身殉城,不僅加封了一堆虛銜,還欲納師家女為妃以示恩賞。他以為師杭已死,故而擇了她的族妹入宮。”
孟開平冷笑一聲道:“所謂真龍天子竟蠢到任由一群和尚道士擺布,修煉房中秘術,荒yin無度,可知天欲其亡!那西番妖僧伽嶙真善尤好漢女,常以處子之軀為鼎爐采陰補陽,不論后妃宮女,聚眾yinluan。她跟著我,豈非勝過充入元廷后宮萬千?”
見他決意不肯放師杭自由,朱升嘆息道:“她跟著你,要吃的苦還在后面。更況且,你對她有疑,心存殺意。”
前一句尚罷,后一句恰恰言中了男人的隱晦心思。孟開平望著面前的長者,眸光銳利炯然道:“先生以為,我不該疑她?”
朱升十拿九穩道:“你與那位齊小郎君一般,少時受苦頗多,如今既狂且怨。而師杭外剛內柔,氣平心慈,決計不會無端傷人。你若不信,不如與老夫作賭。”
“賭什么?”孟開平幽幽道,“關于那女人的去留,我可不賭。”
聞言,朱升搖搖頭道:“倘若老夫輸了,則甘為平章驅使,共成康濟之功;倘若你輸了,有朝一日恩寵加身,冊公封侯,莫忘應許老夫一愿便可。放心,此愿只在你力所能及。”
孟開平愣了一瞬,旋即笑道:“怎么,朱先生竟這般看得起我?還是說,您已經拿準了天下必將由元改齊?”
他干的事情是造反,一年三百六十日都與風刀霜劍為伴,根本沒有回頭路可走。他敢說下一戰會勝,但他從不敢想自己會勝到何時。
即便將來齊元興稱帝,以孟開平目前的功績還遠不及“冊公封侯”。再者,若連他都能做到,那么朱升的從龍之功絕不會在他之下,又何須多此一舉?
孟開平思定,傲然道:“真如先生所言,到了那一日,還有什么不能助先生達成?這賭局我應下便是。”
朱升不愿說透,只緩緩道:“孟小將軍,前路漫漫,慎之遠之。”
“以惡度善,你此局必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