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緋心中咯噔一聲。
她來之前囑咐過霍刀,若她一個時辰內沒有回去,就讓他叫醒景蒼,派人尋她。看皇后這作勢,景蒼似乎親自提前過來了,還聽到她一番大義凜然的言辭。
虞緋有些愧疚。他剛剛為她負傷,她轉頭要和他撇清關系,不相往來,但一想,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沒有結果的牽扯,不如叫他死心放她離開。
她又磕一頭,大聲道:“情蠱已解,虞緋清醒過來,發覺對太子毫無私情,想來太子也會很快了悟。請娘娘應允。”
皇后回神,揉了揉眉心,擔憂似的:“這些你可對太子講過?”
虞緋道:“沒有。”
見皇后不再注意門外,她猜測景蒼已經走了,故作落寞地笑了笑:“男子生來便有三妻四妾之權,可哪個女子不想‘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我認為娘娘身為一國之母,乃天下女子的表率,更能懂得這世道女子的難處。”
皇后定定地瞧她一眼,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番見解。”
她也恍然,原來這個小商女對景蒼不是全無情意,只未來君王的一人心,她未免奢求得太多。還好迷途知返,想著急流勇退。
皇后不禁想起少時的自己,也如虞緋這般明媚意氣,她比虞緋幸運,遇到對她一見鐘情、非卿不娶的皇子,他們一路互相扶持,登上帝后之位。
但皇帝要為皇家開枝散葉,她身子不好,生下景蒼后許久再無消息,雪花般的選秀納妃的奏折飛向御案,起初皇帝拒絕,時日久了,便有臣子和百姓啐她“妒后”,她為了維護自己的清名和權勢,便大刀闊斧地給皇帝選秀納妃。
皇帝臨幸祝貴妃的次日,淡漠地對她說:“梓童,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可他從不受寵愛的皇子、她從家世低微的官女,殫精竭慮、耗盡心血才登至頂峰,怎能任由兒女私情使得地位權勢不穩。她刻意忽略心中對其他嬪妃的嫉妒和厭惡,努力做個賢良大度的皇后,也愈來愈愛用爭名奪利來打發時間和精力,以此忘卻和皇帝之間的不快。
這一刻,她憶起曾經的自己,最大的心愿竟是與夫君恩愛一生、白頭偕老。可年復一年的宮闈和權勢將她浸得面目全非、初心蕩然。
她答應了虞緋,就像將少時的自己推出了這座泥淖般的皇宮。
虞緋聽到高座上皇后平靜中夾著顫抖的聲音:“后面本宮會給你一道口諭,讓你出宮。”頓了頓,“但往后,不許再反悔回來了。”
虞緋叩謝:“是。”
景蒼如此對她,皇后難免心懷隱患,萬一她覆水重收,回來媚惑太子、作亂宮闈,皇后善舉豈不白費。
她也正從原文得知,皇后的遺憾是沒能和皇帝一心一意直至白首,祝貴妃初次侍寢的那夜,皇后落了半晚的淚。故而她才敢發言女子心聲,期盼皇后產生共鳴,答應她出宮重獲自由。
但人有所失必有所得,她是,皇后亦是。
虞緋離去,在旁觀聽的嬤嬤詢問皇后:“娘娘真的打算放過虞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