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銳執(zhí)筆蘸墨,提著吸飽墨汁的毛筆垂眸深思了一瞬,然后才提筆寫道:“卑職沈銳,伏望圣裁,知圣心獨照,一覽萬物,銳不敢有隱,剖心自述昨日之過,此乃銳之罪……”
沈銳的文采是有一些的。
他雖在治國治家上沒有長才,但是常年累月地研究文章詩詞,在太常寺天天搞禮樂儀制,花團錦簇的文章是作的出來的,同時加上誠心誠意的悔過,以及毫無保留地將奏疏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寫了出來。
甚至于,自己為什么要站在反對派的立場上,也掏心掏肺地都說了出來,不僅僅講他擔心商人一派以后會占據(jù)朝堂主導,可能會帶來的壞處,也直接說明這些年來自己也靠給商人子弟掛靠戶籍而謀了一些利益。
若只說前者,永嘉帝只會嗤之以鼻,但是加上后者,足以讓永嘉帝有些動容。
沈銳甚至還在后頭絮絮叨叨地哭窮,說自己父兄走后,家中勉強維持著侯府的體面,實際上自己不善經營,侯府中多項產業(yè)虧空,所以才對此財路格外上心。
至于那封奏疏里的幽憤,他承認自己確實有過,他認為自己有才能,可以給朝堂為陛下做更多的事情,但是陛下卻似乎只考慮那些進士出身的官員,多年來對他不聞不問,讓他心中失落無比,甚至他以怨婦自比,幽怨頗深,如今自省過來,自己連嚴國公那邊小小的算計都抵擋不住,又如何為陛下治理江山?是他自己能力不足,怨不得陛下。
這封奏疏寫完裱好之后整整有半指厚,沈銳仔仔細細通讀了三遍,見無有錯漏,才叫來心腹,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通。
看著心腹將這封奏疏藏在懷中,快步走出門外,沈銳的一顆心再次吊了起來,甚至隱隱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恨不能將人再給叫回來——若是陛下看完這封奏疏更生氣了,他又該如何?
沈銳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奏疏中的內容,他自揭其短,將自己埋沒到了塵埃里,但是也沒有什么把柄可抓。
唯一可以稱之為把柄的就是自己讓商人子弟掛靠戶籍謀財之事,但是這事他更不怕了,滿朝上下多少人清白,他可是門清。
連他都知道的事情,陛下能不知道?
陛下若要處置,早就處置了。只是給大家都留著面子罷了。
只是他沈銳如今不要這個臉面了,既然滿朝上下都看不起他,那他還要什么臉?
去找魏家?guī)兔Γ咳フ覈绹偕陶勍讌f(xié)?
呸!他情愿和這些人老死不相往來,也不要再看他們的嘴臉了!
就是要搖尾乞憐,他也只向天下間最尊貴的人搖尾乞憐,只要陛下不厭棄他,那就無人敢厭棄他。
沈銳一遍又一遍地做著自我心理建設,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的緩慢。
沈銳散朝后繼續(xù)在“太和殿”跪到天黑的事情,
瞞不住人,很快這則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般,眾人皆知。
很多人等著看沈銳的笑話。
甚至有些人暗地里還戲稱,
沈侯爺這回算是完了,估計榮安侯府可能連侯爵都保不住了,
再往下降,就要變成榮安伯府了。
以嚴國公為首的老牌勛貴本身就是要讓沈銳做這個出頭鳥來獻祭的,對沈銳目前得到的遭遇是見怪不怪,
而那些進士出身的為官者,
更是拍手稱快,他們一向看不慣這些以祖上蔭蔽得以站在朝堂上與他們比肩的無能者。
然而一日過去了,
三日過去了,五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