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伙子都是干力氣活的好手,肌肉結(jié)實(shí)、力氣極大,沈江云試著幫忙抬了抬放紙的籮筐,結(jié)果只是微微抬起來一點(diǎn)就放下了,實(shí)在是抬不動,但是那些人卻是可以同時擔(dān)兩個籮筐,依舊健步如飛。
若忽略掉他們肩頭勒出來的深深紅痕,恐怕還以為這兩籮筐的紙很輕呢。
“他們一天到晚都要做這個活嗎?”沈江云忍不住向沈季友問道。
沈季友從小看到大,對這些再了解不過:“是啊,從辰時初上工,干到午時二刻,我們這里包一頓午飯,吃完飯干到酉時末下工。”
沈江霖心里默默一換算,好家伙,還真是古今中外的資本家都一個調(diào)性,這干法,是777啊。
沒有休息日,每天早七點(diǎn)干到晚七點(diǎn),周而復(fù)始,而且中午吃飯就是吃飯,沒有什么午休時間,吃完就繼續(xù)去干活。
沈江云顯然也震驚于他們干活的強(qiáng)度:“那他們一個月能掙幾兩銀子?”
沈季友自豪道:“我們印刷坊的待遇一向是最好的,每個月他們只要干滿了數(shù),能拿二兩銀子。”
這工價,拿到哪里去比,都要說一聲他們沈氏寬仁。
然而,沈江云與沈季友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沈江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反復(fù)確認(rèn):“只有二兩?”
沈季友這回聽明白了,怕沈江云誤會他們沈家苛刻,連忙解釋道:“二兩已經(jīng)是高價了,外邊其他印刷坊最多只能給到這些壯勞力一兩半,這畢竟不是什么技術(shù)活,只要有一把子力氣就行了。若是到碼頭扛大包,累死累活一個月,還只能拿一兩銀子最多了。”
沈江云被這個工價有些震驚到了。
他是個不識人間煙火的貴公子,雖然知道家中仆人拿的月例不多,但是畢竟干活輕省,而且他們還有主人時不時的賞賜,且不是自由身,身份地位本就低一等;可是眼前這些小伙子,如此努力拼命的干活,一個月卻只能得到碎銀二兩。
沈江云很想問一問,二兩銀子,若有家人,能生活的下去嗎?
若是有個頭疼腦熱,能去看病嗎?
他上回有些傷風(fēng),光看病抓藥開方子,就使出去二十兩銀子,更別說他平日里吃的用的穿的,二兩銀子在他眼里,或許只能去“太白樓”點(diǎn)一壺酒的錢。
這是沈江云第一次認(rèn)識到了貧富的差距,并且深受震撼。
將心比心,他不能想象,若他是其中一個小伙子,他該如何生存下去?
而其中有個年紀(jì)最小的小伙子,甚至比他還小兩個月。
就像“松林草堂”的那副對聯(lián)寫的那樣,“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沈江云的身邊確實(shí)無白丁,他不接觸、不了解、不知道。
只是沈江云天生是個善良柔軟的性子,他是能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問題的,故而他有些不能接受。
回去的路上,沈江云一路都在思索,他甚至有沖動想等他掙了銀子,定要分一些給這些做工的人,勸沈季友對他們再好一些。
可是,他的能力何其渺小,幫得了這些人,卻幫不了所有人。
聽沈季友的意思,他們能到“沈記印刷坊”做工,都已經(jīng)算是幸運(yùn)了,那更加不幸的人呢?
“二弟,你說如何做,才能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今日看到這些人如此幸苦做工,勤勤懇懇、一時一刻不敢停歇,竟然每月只能拿二兩銀子,我心中,實(shí)在不忍。”
沈江云有話無不對沈江霖言,在最信任的弟弟面前,他永遠(yuǎn)是敞開心扉的,因?yàn)樗溃懿粫八浫酢⑿λ煺妫粫退黄鹑フJ(rèn)真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