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聽顏君斗開口說話,宮先本能地便想反駁,但顏君斗所言確實有理,加上方才劉明暗示的幾句話還在心頭翻涌,自己再不愿與虎門三煞的予弟同行,也不能無理取鬧,萬事總得先占住了理再說。
宮先雖是張開了口,一時卻是無話可辯,只忿忿地瞪了顏君斗一眼,開口所提卻是旁事,“既是決定如此,在下也沒有意見。只是劉前輩身負重傷,不好長途跋涉,加上這兩人也得帶回丐幫,作為人證,步行有所不便。此處距城鎮已近,不如在下先行入城,雇輛大車代步,順道購置藥材,一來方便帶著人走,二來有藥物之助,也好讓劉前輩方便養傷,這樣如何?”
見顏君斗等人還要說話,宮先搶先開口,阻住了他們,“劉前輩的身子要緊,何況有大車代步,速度也可快些,也方便帶著人犯走。盛和那邊對付趙幫主必是主力盡出,現下黨羽已去,想要調派其余人手仍須時間,若弧身前來,以我等之力該可一戰,也算不得牽扯旁人。丐幫幫主傳承事大,能搶得一先是一先……”
本來身為丐幫中人,平日行事與一般乞丐一般,劉明一點不想坐在大車上頭:哪有那樣輕松上路的乞丐?別說污衣這邊,就連凈衣丐那一群也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但確如宮先所言,此時此刻確實不是守著平日規矩的時候,能搶先一步回到丐幫才是最重要的,若只是一個車夫,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應該還保得住,心中不住掙扎,但趙如死的苦狀萬分的模樣猶然在腦海中不住浮現,弈棋所重便是搶得先機,江湖打滾的劉明對此自是了然于心。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站起了身子,踢了被擒的二丐一腳,只是傷重,這一腳沒甚力道,二丐雖痛也不敢哼出聲來,“這樣……這樣也好,事有輕重緩急,確實是能快得一步是一步。你們也起來,宮公子要讓你們坐車呢!哼!”
趕了大車連夜趕路,又是帶著不少人,走的還是松雪嶺這等人生地不熟的偏僻地方,若非銀子塞得飽足,比平常雇車多加了兩倍,只怕非得刀劍加頸相脅,才能讓車夫答應出來走這一趟。
即便如此,一路上那車夫仍是嘮嘮叨叨的,聽得令人頗為不耐,若非除了顧若夢留在車里照顧著負傷未愈的劉明之外,其余人等雖在車上,一心卻只注意著旁邊的情況,生怕盛和隨時出手,眾人才剛與盛和等人激戰一場,又是趁夜趕路,緊張與疲憊交替影響之下,著實難以保持機警。那車夫的多嘴,正好讓眾人保持清醒,是以雖不耐他的碎嘴,仍無人反譏又或與他抬貢起來。
眼見東方日已漸出,熬過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眾人都暗自吁了口。這暗算之事最重要的便是趁夜而行,月黑風高殺人夜,突如其來的下手之后正好趁夜逃脫,現下太陽既已升起,這一夜便算是熬過了,任你盛和武功再高,但雙方眾寡不敵,無論如何他也不會選在光天化日下動手。
繞過松雪嶺后,再行個一日一夜,便可抵達丐幫總舵之處。眾人均知距丐幫愈近,盛和膽大妄為的可能性愈低,不由心中都有些興奮與放松,連一路手從沒離過鐵簫的朱華沁都松了手,對著旁邊打量著四周的顏君斗微微一笑,探頭往車里一瞧,縮回來時笑容滿面地對著顏君斗打了個手勢,讓顏君斗也放下了心來。車里的劉明雖是負傷不輕,但他底子夠厚,而眾人行走江湖,身上都帶了不少傷藥,此時此刻自不會吝惜,一夜用功下來,劉明的這條命總算是無疑了。
“幾位大爺姑娘……再趕得一程,小的可得挨在車上打個盹了。”見眾人面色稍和,那碎嘴車夫又開了口,眼皮子重得像隨時要坍下來一般,一副累得不得了的模樣兒。
他昨夜本已收拾好東西要睡下,偏生在上床前硬給宮先叫了起來,駕了車出門,若非宮先塞飽了銀子,比平時價格高了兩倍,付銀子時又不啰嗦,他根本就不想接這單生意,況且走的還是山道!
若非他常走此路,算是熱門熟路,夜里趕車只怕隨時都要出事。現下最危險的地方過了,可一夜注意路況的他也累得快趴了,可沒辦法再硬撐下去,“這馬兒乖順,只要走的是大路,就不用多所注意……”
“你請便吧……”也知車夫累得快癱了,現在著實不是跟他吵的時候,何況繞過松雪嶺后,接下來的便是筆直大路,不太注意該也不成問題,朱華沁又塞了錠銀兩過去,“有事再叫你……”
“謝啦謝啦……”接過了銀兩,那車夫也不顧該眉開眼笑,只是稱謝兩句,一把將該有十兩足紋的銀兩收到了懷里,倚著車柱便打起了盹,顯然真是快累壞了。不過一夜撐持下來,眾人便是武功高強,也著實難忍眼皮沉重,更怪不得這不練武功的車夫熬不得夜。
只是眾人才剛松下心來,異變突地發生!車旁林中突地一根巨木飛來,削尖的銳鋒對著車夫正面,風聲虎虎,連剛打起盹的車夫都醒覺了過來,只是那巨木來得太快,顯然是用了什么機關推動,非只人身之力,若非車夫開始打起盹來,馬兒也因此垂著頭放慢了腳步,只怕人還沒傷著,馬兒已給削斷了腦袋。
車夫才剛要驚叫,那巨木已至目前,木未至一股勁風已刮面而來,迫得眾人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其勢之猛不只要將車前座上的車夫與朱華沁刺個對穿,還要透進車廂里頭,把車廂整個打爛,尚有余勁穿透而去。
“敵襲!”一聲怒斥,朱華沁和顏君斗同時出手,兩人默契極佳,均知這巨木來得太快太猛,合兩人之力根本擋之不下,是以同時向巨木側邊一掌擊去,擋是擋不了了,可至少讓巨木側邊受力,改了方向這等事還來得及,就算把車廂側邊削掉一塊,也得保著車廂里頭的人周全。
兩掌同時印在巨木側邊,兩人同時一震,口角不由溢血,即便兩人不是正面受力,但那巨木沖得太猛,雖是側邊的力道也是不輕,加上來得太快,兩人武功都還未臻心到力至的地步,倉促之間眾力未足,使出的力道不過平常的四五成,雖是勉力令巨木改了方向,只擦過了車廂一角,可兩人都給巨木的余勁撞得飛了開去,跌出了好幾步才能立定身子,一時間卻是臟腑劇痛,整個人部被那巨力壓得使不出力來!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才剛給撞飛開去,原本站在車廂后頭一直警戒著車后的宮先已發覺了不對。兩人一掌之力令巨木轉向,可巨木上頭卻突地立起了一個人來,一下已跳向了車頂上。
心知來者不善,宮先連忙飛身而亡,一邊要車廂中人留神,一邊手中長劍已剌向來人胸前。這一劍來得好快,來人本想左掌右棒,先將車頂打爛了再說,卻不能不先抗住宮先來勢洶洶的一劍;他右手木棒揮出,勢帶勁風,硬是抵住了宮先長劍連閃,猶如化成兩三柄劍般的速襲,左掌同時壓下,車廂頂處已破了開來,露出了里頭端坐調息的劉明,和一臉驚惶還來不及反應的顧若夢。
宮先這幾劍來得雖快,但他功力不若來人高明,對方又是蓄勢已久,劍棒相交之時宮先全身劇震,劍上強橫力道傳來,登時破開了他劍勢,若非宮先劍勢運轉收化得快,又知借力化力之道,體內陰陽氣息變換自如,一劍被破立時變招再攻,轉以劍法飄渺難測之道應敵,只怕已像顏朱兩人一般嘔血退開;對方猝不及防下竟沒料到這一招,給宮先長劍幾下急攻,原本按向劉明頂上的掌勢竟壓不出去,只得暫棄劉明,兩腳吸住車廂壁上站穩了身子,先行對付了宮先再說。
這一全力相對,雙方登時分出了高下:宮先所長在于劍法,長劍輕靈翔動,修的是小巧騰挪之技,若在平地上頭即便功力有差,身形挪移變化問對方再怎么厲害,一時片刻也傷他不得。
但現下兩人都立在車頂上,車頂又先給對方一掌之力破的碎片紛飛,能立足之地也沒剩下多少了,又豈有騰挪活動的空間?加上對方江湖經驗老到,一見宮先身形便知對方弱點所在,沉腰坐馬,掌風虎虎,逼得宮先再無挪移空間,被迫硬接硬架了兩招,胸中氣血翻涌,雖是及時以內力化去對方掌威,卻也給迫了開去,即便耗盡了力氣,也只能撐著不致落下大車,想要再攻卻是難了。
雖說自巨木飛來至宮先退開,不過呼吸間事,但車內眾人均是好手,除了顧若夢造詣較弱,還沒來得及舉手應敵外,給宮先這么一擾,余人都已做好了準備。那人眼見宮先雖已退開,可車旁高典靜和香馨如二女都已拔劍攻上,心知再這么下去沒完沒了,若讓他們成功合圍,即便自己武功再高,終是眾寡不敵。
現下形勢已是自己設計后的結果,若再耗下去別說解決劉明了,恐怕自己都沒法全身而退。盛和幾番設計,又花了偌大金銀收買殺手行事,如今丐幫幫主之位已是唾手可得,哪有時間在此和他們虛耗?
他身子一旋,木棒刺出,逼開了高典靜一劍,硬是以右臂受了香馨如一招,也不顧鮮血噴出,人已沉身而下,攻入車廂,一掌便向端坐運功中的劉明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