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血,李秋嶼割……
一地的血,李秋嶼割了手腕,用的是險些殺了趙斯同的匕首。那枚匕首很鋒利,也很美觀。這不是精心策劃,相當隨機,恰好匕首在茶幾上叫他看見而已。
明月進來時,他還有些微弱意識,生命的流逝感跟鐘表一樣清晰,他從來沒這么深刻感受到這樣的時間。明月奔了過來,踩到血,滑了一跤趴到他腿上,李秋嶼眼睛是闔著的,一下就知道是她來了,可他已經死去,她怎么來了呢?
明月嚇得臉雪白,憋著哭,一邊找手機,一邊快速自言自語著:“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一點都不害怕……”李秋嶼的手機在大衣口袋里,她掏出來,撥起號碼往衛生間跑,找來毛巾,按在他傷口上。
快接啊,快接啊,求求了,她腦門血管亂蹦,接通電話后嘴唇抖地咬到了舌頭,她痛恨死了自己的舌頭,恨不得扯下來,但還是準確地報出了住址。
不行,他會死的,也許死過了?她哆嗦著用毛巾使勁給他系上,跑出了房門,砰砰去敲鄰居的門,急得大喊救命。
開門的是個女人,明月一手的血,嚇這人一跳,立馬關了門,再不愿意開,明月哭著跑下樓,又去敲別人的門,那是一個老刑警的家,老刑警很快隨她上樓,把李秋嶼背了出來。
她竟還能記得關門,但不知道鞋子跑掉一只,她跟著老刑警,一路到了醫院,穿白大褂的人瞬間圍上來,將她撇開,他躺到了一張床上叫人急切地推走,遠了,明月忘記哭,呆呆看著他消失,一個人,茫然地站在大廳,老刑警跟她說話,她也聽不見,像是冷極了,沉甸甸坐到了地上。
人家見她是半大孩子,一直問家里大人呢?明月更迷惘了,他就是家里的大人,這問的什么話?他就是大人,她忽然覺得很生氣,眼睛通紅,泛著水光。
大過年的,醫院沒那么多人,除了重病、急病,人都在家里等著過年,就算嘴里說著什么年味兒淡了,可還是要過年。沒辦法,這是祖宗給你傳下來的,中國人就是要過年的。她應該坐家里磕瓜子,吃疊的芝麻糖,芝麻糖可太好吃了,金貴得要命,全是芝麻,芝麻貴,誰舍得用純芝麻疊糖吃呀?能做一回吃上,真是享福了,那嘴里的香味兒能管到十五。她想吃芝麻糖,吃過癮,吃盡興,他是死了嗎?魂兒往哪兒飄呢?
這得有人引路,叫他名字,要不然,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浪蕩在陰陽交界的地方,是莊子里老人說的,還得把他一條褲子扔堂屋瓦片上,反正都是規矩。他不是子虛莊的,不用守這樣的規矩,那他要往哪兒去呢?
他能往哪兒去呢?
她都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現如今,他要往哪兒去,更是不曉得了。
一陣大慟襲來,明月心口窩絞著了,她呼吸不能,竟盼著醫生來跟她說一句:死了。給她個確定的答案,就沒這個事折磨她了,立馬得救。她聽人提醒要辦住院手續,大口喘了兩下,爬起來跟在人后頭,問要干什么。
他死不死,都得交錢。
她沒錢,抖抖索索掏出幾張票子,沒超過二十的,還有幾枚硬幣。李秋嶼有錢,錢夾里就有,不光有錢,也有銀行卡,錢夾應該在他大衣里頭,明月跟人說清楚,迷茫得厲害:多奇怪啊,他也許斷氣了,可還得從他身上把錢掏走,醫院搶救了他,就有這個花銷。
人家問他有沒有家屬,明月說她就是。
“沒別人了嗎?”人又問。
明月不止住頭:“沒了,他沒父母,沒成家,他一個人,就一個人。”她一說話嘴唇就顫,顫得不行。她說到他一個人,眼淚唰地淌下來,沒法止住。
“你是他什么人?”
明月機械答道:“他是我表叔。”
“你家大人呢?”
“我只有奶奶還有妹妹,在鄉下。”
醫院的工作人員很無奈了。
“我們有錢,真的,我們肯定不賴賬!”她忽然害怕地大叫,“別不救他!我們真的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