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鼻息平穩,看起來什么煩惱也沒有,半邊臉壓出了點印痕,李秋嶼偏著頭,湊近觀察,她小臂上也有,紅紅的一塊,他輕輕觸碰,不知不覺俯下身體,嘴唇幾乎要挨到她臉,李秋嶼忽然抬首,又慢慢站起來,走了出去。
他換車的事情,不算什么,在酒店的人看來李秋嶼早該換車了。他人是回來了,但每天行色匆匆,經常離開酒店,事情基本委托給了兩個副手。趙斯同一來,想見他都很難,也清楚他這段時間不在,像年關那次一樣,人間蒸發,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趙斯同知道。
李秋嶼的心思在一個女孩子身上,她死了奶奶,他是如喪考妣的心情嗎?趙斯同覺得非?;闹嚕钋飵Z真的變了,變得面目可憎,年輕的鷹隼,變成了一只吃食的雞,仿佛一只雞,也有恒定的軌跡和自己內心的律法。
兩人難得擦肩而過,李秋嶼像是完全沒看見他,趙斯同張了張嘴,最終沒喊住他,微笑著看人消失。
李秋嶼接了個電話,是孟淥波,叫他馬上到家里來一趟。語氣威嚴,不容人拒絕,他聽得不舒服,略作思考,忍耐著開車來到孟家。
客廳的氣氛很壓抑,李秋嶼剛踏進來,便嗅到了。
孟文珊在沙發上正勸著孟淥波,地面上,是摔碎的瓷器,李秋嶼瞥了兩眼,繞開破爛,心道這又是何必呢,一個談資沒有了。
“你來了?”孟淥波抬頭,兩道花白粗眉擰起來。
李秋嶼道:“不是您叫我來的嗎?”
孟文珊跟他使眼色,李秋嶼微笑,直覺是孟文俊出事了,事情還不小。
“你大哥遇上麻煩了,正在調查他,這事跟趙斯同脫不了干系,”孟淥波眼中精光閃閃,“你早知道趙斯同什么人,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大哥就是被他下的套,現在找你大哥背鍋,搞不好,你大哥得坐牢!他沒事人一樣,這些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孟淥波認定李秋嶼什么都知道。
李秋嶼淡淡的:“我知道什么?我是上帝嗎?”他語氣也不沖,還是很斯文的,看起來跟趙斯同特別像,這讓孟淥波大動肝火,“你在報復我,還是報復你大哥?”
李秋嶼笑了:“我沒這么閑。”
孟淥波眉毛抖動:“你一直對當初的事懷恨在心,覺得是你盤活了廠子,但卻被你大哥一腳踢開,你恨他,也恨我。”
李秋嶼微笑道:“廠子不是我盤活的?當初,您把我從北京叫回來,給您幫忙,給孟文俊那個蠢貨擦屁股,我有說什么嗎?你們不需要我了,可以,我到哪兒都能找份活兒干,而且能干好,不像孟文俊,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還要您這個土都埋到了脖子的操心,我恨什么?要恨,也得您恨他合適?!?/p>
“李秋嶼,你他媽混蛋!”樓梯那孟文俊突然下樓,本來,夫妻兩人在樓上吵,見著了李秋嶼,火力立馬轉移。
他沖下來,要打李秋嶼似的,被孟文珊起身連忙攔住了。
“秋嶼,你今天怎么回事?叫你來,是商量事的,大家一塊想想辦法,你跟趙斯同畢竟有交情,”她一邊攔著孟文俊,一邊焦急看著孟淥波,“爸,您又是干什么,說好找秋嶼調和的,怎么反而先怪罪起他了?”
孟文俊在那大喊大叫:“找他不如找狗,他就是跟趙斯同串通好的,趙斯同都他媽就差把話挑明了說,李秋嶼,你果然是條喂不熟的野狗!”
李秋嶼面不改色:“剛知道嗎?確實沒你這種家狗會叫,要坐牢了?不想坐是不是?那去跳樓,你不是有段時間差點要跳樓了?現在又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