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粗布衣衫已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明黃燦燦的道袍,道袍上繡著繁復的云紋和白鶴圖案,一個鼓鼓囊囊的乾坤袋斜挎在他腰間,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里面似乎裝著沉重和棱角分明的東西。
不過,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甚至比離開的時候更加明顯,但那雙眼眸深處,帶著一抹有些不太正常的冷靜。
土屋內,空蕩了許多。
振鋒方才躺過的地面上只留下凌亂的痕跡,和一絲殘留的人氣。
紙人老鬼依舊站在燈影的陰影里,見他回來,紙糊的腦袋不可察地動了動。
“走了?”張巨鹿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掃過地面。
“晌午頭就醒了。”紙人老鬼的聲音干澀如摩擦的砂紙,“按你說的,他一句話都沒敢多問,帶著老婆孩子,還有炕上那癱了的老娘,兄弟姐妹好幾家子人也跟著一起走了,火車一會就開。”
說到這兒,紙人老鬼那空洞的眼窩看向張巨鹿,“看那架勢,這小子是真的怕了,也真信了你的話。”
張巨鹿沉默地點點頭,這結果在他意料之中,也是他耗費心力所求的。
振鋒一家能安然離開,他心中的一塊巨石算是落了地,雖然代價不小。
他的目光繼而轉向土炕。
姬俊杰已經醒了,正靠墻坐著,眼神還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警惕和凝重。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背,那里,有一個形似鎖鏈纏繞蓮花的血色印記正微微發燙,若隱若現地出現在皮膚之下。
“感覺如何?”張巨鹿問。
姬俊杰甩了甩頭,“頭還有點但有點奇怪,心里反而比之前清亮些,這東西”
他抬起手背,看向張巨鹿。
“一點微末手段,可護你片刻靈臺不昧,前路兇險,這點清明未必夠用,但總好過渾噩死去。”張巨鹿言簡意賅,“能動就起來,時候到了。”
他沒做多余的解釋,轉身走向門外。
姬俊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疑問和那手背印記帶來的奇異感覺,撐起身,快步跟上。
紙人老鬼依舊立在陰影中,像極了住在這里的守墓人,目送著他們離開。
門外,那輛老舊的吉普車就停在墳場邊緣。
姬俊杰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鑰匙擰動,引擎發出一陣好似咳嗽般的轟鳴,在死寂的墳場中倒是顯得格外突兀,驚起幾只不知名的黑鳥,撲棱棱飛向鉛灰色的天空。
張巨鹿拉開副駕駛的門,明黃的道袍在昏暗的光線下異常醒目,面無任何表情地坐了進去。
“去哪?”姬俊杰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東翼礦場。”張巨鹿只吐出兩個字,目光直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