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易,你可算回來了。”陳桂花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慌亂,眼睛因為焦急和恐懼而微微紅腫,”快快快,進屋,把門關上。”
她幾乎是半拖半拽地把還有些懵的易中海拉進了屋,反手就用門栓拉上。
易中海皺著眉頭,看著妻子這副從未有過的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頭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下來。
”怎么了這是?慌慌張張像見了鬼,家里出什么事了?東旭還是淮茹…”他以為是賈家出了什么意外。
”賈家能算什么事?是天塌了,天塌了啊老易。”陳桂花壓低嗓子,那聲音卻嘶啞尖利得像是指甲刮過黑板,充滿了絕望。
”蘇長順,蘇長順那小子,他…他傍晚鉆進柱子屋里去了,待了好半天。”
陳桂花急促地喘了口氣,生怕說不清楚,語速飛快:“我聽柱子吼起來了,罵得震天響,罵你…罵你祖宗八代,我貼在窗戶根底下,還聽見…聽見蘇長順跟柱子說,說…說何大清,每月都從保定寄生活費,說這錢,這錢…”
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恐懼地看著丈夫驟變的臉色,”說這錢全讓你私下領走了,柱子當場就炸了鍋,蘇長順那小子還攛掇他,說…說明天一早就請假,要去郵局,翻存根,查回款單,白紙黑字的要查實。”
陳桂花一口氣說完,如同抽干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晃,靠著桌子才沒軟下去。
眼神死死盯著易中海,充滿了恐懼和無助:“老易啊,那…那郵局的存根上,寫的是不是都…都是你代領的啊?這要是被他們查出來…真憑實據擺在那兒…你這…你這可就是犯了國法啊,要…要坐牢的啊,老易,咱們…咱們這可怎么辦吶。”
陳桂花的聲音到最后已經是壓抑不住的嗚咽。
易中海僵直地站在屋子中央,仿佛瞬間被石化,他手里的工具包噗通一聲掉在地上。
屋內的氣氛,瞬間凝固得像塊千斤重的寒冰。
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出易中海那張瞬間褪盡所有血色,變得慘白灰敗的臉。
他那雙總是精于算計,慣常偽裝公正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瞳孔因極致的震驚和恐懼而猛烈收縮。
郵局!代領!存根!蘇長順!
這幾個字眼,如同無數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尖上。
他那張老臉,由煞白一點點轉為鐵青,額角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是下一秒就要爆開,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他處心積慮掩藏了四年的,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秘密,竟然被蘇長順這從天而降的小崽子,一腳踹了個底兒掉。
還把刀親手塞到了傻柱那個一根筋的莽夫手里。
易中海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極其細微,如同垂死之人掙扎似的嗬嗬聲。
他一只手扶住冰冷的桌面,另一只手緊握,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變形。
”蘇…蘇…長…順…”他牙關緊咬,從齒縫里擠出這三個字,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種前所未有的,瀕臨深淵的絕望。
這哪里是什么毛頭小子?這分明是催命的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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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晚飯吃得味同嚼蠟,陳桂花胡亂扒拉了幾口棒子面粥,筷子撥弄著咸菜絲,一口也咽不下去。
易中海更是魂不守舍,半拉窩頭捏在手里,硬邦邦的,好半天才咬一口。
桌上的氣氛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夜深了,陳桂花靠在炕沿邊,身子繃得筆直,耳朵支棱著,捕捉著窗外任何一絲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