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民夫兒子,八成也是她靈機一動生造出來頂缸的,跟那軍鞋一樣,查無實據。
想到此,蘇長順后背也滲出點冷汗。
他有信心老太太在瞎編,街道檔案根本不會清晰記載什么烈屬或者犧牲民夫兒子,大概率就是孤寡,情況不明,早年做過零星支持工作,這類模糊托詞但…萬一呢?
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萬一當年哪個糊涂蛋登記員手抖,真給她在檔案里寫了點模棱兩可但類似。
因家人早年為革命犧牲受牽連的話呢?那這污蔑英烈的大帽子扣下來…
不過就算檔案上真有點含糊不清的東西,坐實了老太太幾分委屈,那又如何?
他蘇長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院內,有傻柱這個當事人,他是現場親歷者,完全可以作證老太太當時就是強闖想攪局,自己才出手阻止。
更重要的是,他蘇長順不是沒根沒底的,岳父李正華,軋鋼廠保衛處處長,在區里甚至在東城公安姜副局長那里都說得上話,這是鐵打的后臺。
這事兒鬧到最后,頂天了就是雙方各執一詞,老太太利用五保戶身份倚老賣老,夸大其詞,他蘇長順年輕氣盛,處理方式欠妥。
雙方都有問題,誰也奈何不了誰,大不了寫份檢查,王主任還能真為一個查不清底細的老太太,去硬撼李正華和姜副局長那條線?
想到岳父那張不怒自威的臉和姜副局長爽朗的笑聲,蘇長順心里那點懸著的石頭放下了大半。
底牌在手,心不慌,臉上那點客氣的疑惑早已消失殆盡,他迎著王主任盛怒的目光,緩緩站起身。動作很穩。
他沒有急于反駁老太太的指控,聲音出乎意料地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凝重和探究。
”王主任,我能不能問問,這些…老太太具體是怎么跟您哭訴的?”
王主任被他這出乎意料的平靜態度弄得一怔,隨即火氣更大,以為他在質疑。
”怎么?老太太親口說的還能有假?人家一把年紀,被你這般羞辱污蔑,差點連命都搭上,到這時候了,你還想狡辯?”
”不,王主任,您別誤會。”
蘇長順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緩,但每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王主任的神經上。
”我絕非質疑老太太的遭遇感受。只是…事關重大,特別是您剛才提到,老太太兒子的身份…民夫?”
他微微瞇起眼,目光銳利地盯著王主任:“王主任,街道的檔案,是我們辦事的根本依據。我就想跟您核實一點——”
他頓了頓,字字清晰:“這位聾老太太,在街道存檔的五保戶登記材料里,關于家庭成員和家屬為革命犧牲的情況…具體,是怎么表述的?”
這句話,如同醍醐灌頂。
王主任滿腔的怒火被這直指核心的問題猛地噎住,她臉上的憤怒瞬間僵住。
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和茫然?街道的檔案。
她被老太太那悲情控訴沖昏了頭,加上對蘇長順編造烈屬行為的極度憤怒,幾乎下意識全盤接受了老太太民夫之子死于半道的說法。
并以此為基礎嚴厲斥責蘇長順,可現在,蘇長順拋出了最關鍵,也是最具官方效力的依據——街道的原始檔案記錄。
老太太具體怎么說的?檔案又是怎么寫的?兩者一致嗎?
王主任的腦子飛速運轉起來,她努力回憶老太太在病房那番哭訴——她確實說了兒子是在給隊伍送糧途中死在半道上了,身份是民夫,沒有出示任何證明?
只是哭訴?而她自己,憤怒之下似乎也沒深究檔案細節,就直接認定了老太太是被污蔑的受害者。
至于街道檔案…她心頭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