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朔淡淡道:“仇道友,諸位長老應該要到了,如果葉長老知道今天是玉蒼派的弟子大出風頭,你恐怕……”聞言,仇千水想起師父往日對自己的嚴厲訓誡,她猛地一揮袖子,狠狠道:“便宜她了!下次再見,我一定要把今天的賬討回來!”韓紀出了徐府大門,催動靈力散出手中那點稀薄的妖氣,單手捻訣,一張金符在她指尖凝出,化作一根金線緊隨那妖氣飛入空中。
韓紀腳尖輕點,身影緊跟著那根金線追去。
如棋盤一般布局的長街上,已有商戶零零星星地點起油燈。
腰間纏著毛巾的伙計正推開木門,不算漆黑的天空中已經有了點點滴滴白日的蹤跡,shi漉漉的水露正在韓紀隨風顫動的發上凝結。
天蒙蒙亮,韓紀緊跟金線進入一個村莊,村莊之中道路蜿蜒窄小,妖氣散開,金線無法繼續追蹤,便盤旋在路口上空。
韓紀落在泥濘的村道之上,閉目感受著妖氣的波動時,鼻子輕嗅,緩緩睜眼。
一個老伯推著一車牛糞從她身前走過,對她笑笑。
韓紀待到老伯走遠,再次閉上眼睛感受妖氣波動。
一個大娘抓著兩只老母雞從她身側走過,讓她讓讓。
韓紀好不容易等著大娘走開,再次閉上眼感受妖氣波動。
良久,她睜開眼睛,抬腳往巷子中追去,耳畔便響起熟悉的聲音。
“楚姐姐!”“楚姐姐!”韓紀偏頭看去,晨曦之中,春生抱著木匣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躍下。
她小跑到韓紀跟前,韓紀的目光卻落在那匹幾乎要累死的馬上,隨后望向趕馬的阿隨。
阿隨站在春生身后偏過頭去,避開韓紀的目光。
“姐姐,你怎么在這里?”春生笑著,雙眼亮晶晶地凝視著韓紀的面龐,臉頰通紅地說,“剛好,我想見你。
”韓紀道:“我來此處抓妖,怎么?楊文忠的家在此處么?”春生點點頭,一手抱著木匣,一手往小巷中指去:“在來的路上我問了人,估摸著是往這處去,種著翠竹那個人家應當就是了。
”韓紀望去,那戶人家便是方才她察覺到有妖氣散發的地方。
擔心她的安全,韓紀打發她回車上去,又叫阿隨保護她,自己捧著木盒,沿著長滿青苔的shi滑小徑往里走。
柴門未拴,她推開木門,一股腐爛沉舊的木頭味道撲面而來,再往里走,兩幅單薄的棺槨映入她的眼簾。
落滿香灰、沾滿泥土的木屋里,一男子披麻戴孝跪在靈柩前燒著紙錢。
幾根褪了色的線香在生銹的香爐之中燃燒著,在嘎吱一聲的推門聲中吐出最后一點紅潤的生機,悄然熄滅。
“楊文忠在么?”韓紀站在門邊,輕扣門扇。
男子回頭,雙眼凹陷,形容枯槁,滿頭花發亂蓬蓬,悵然答道:“在下便是楊文忠,姑娘有何貴干?”韓紀一邊查看妖氣藏在何處,一邊將裝著林同秀尸骨的木盒遞于他,道:“你的妻子被嘉州城徐云石強占殺害,這是她的尸骨,我來送回,節哀。
”楊文忠聞言一怔,呆愣愣地接過那木盒,摩挲良久不敢打開,顫聲問道:“徐云石那惡人……現下如何?”韓紀答道:“死了,害她的惡人都死了,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楊文忠渾身顫抖,幾次想起身卻都無法站立,最終狼狽地跌下蒲團,注視著那木頭盒子止不住地落下淚來。
“秀娘,我找你找得好苦,……與我夫妻一場,竟是咫尺天涯,生離死別……我日日在清水溪畔為你念經超度,卻不曾想你為奸人所害……你莫怕,我打理完父母喪儀便來尋你,到時我們奈何橋下再做一對鬼夫妻……”韓紀見他哭得厲害,想與他塊絲帕擦淚,卻只從袖中翻落一片枯黃的海棠樹葉,想來是掘骨之時一并挖出的,也算是林同秀的遺物。
她遞于他,只道:“如今惡人之人已死,她也是大仇得報。
可憐她未死之前,三番兩次差人與你報信,你未得知,若是你收到了她求救的信件,事情便會不同了。
”楊文忠見那片枯黃的海棠樹葉,顫巍巍接在手中,捂在xiong口,終于痛哭失聲,良久道:“秋日風大,落葉紛多,卻不曾想是你向我報信來了!若知是你,我必定一片片掀開來看,一張張翻起來瞧!秀娘,天意弄人,致使你我錯過!”韓紀收了臉上關心神色,待他哭嚎聲弱了,輕飄飄地問:“我只是給你一片落葉,你怎么說出這么多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