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明白簕不安想做什么:離開荻園。很堅決。
來到荻園的人從沒有一個像簕不安這樣能說走就走,有人是被迫留下,有人被紙醉金迷花了眼,離開荻園不只是走出荻園雕花漆金的大門那么簡單。但這些束縛與誘惑對簕不安而言似乎不值一提。
——如果是別人,聽簕不安站在腳下寸土寸金的土地上說“自由”,應該會覺得可笑。可是簕崈不覺得可笑,他被一陣風煽動心臟,尤其想到母親哀戚地說“這很難”時候的神情。
“在荻園上學,再過兩年,應該會交給你一些產業,做得好的話,可以……”
“哥。”簕不安打斷簕崈,斜挑著狐貍眼,玩味中帶著輕佻:“我這也算是抱上大腿了?……他們都以為我不受待見,其實私下里,我跟咱太子爺一張床都睡過了,你不會還想給我走后門吧?……也不怕我給你敗光……”
如果簕不安獲得自由……,簕崈心中升騰起不妙的情緒,或許是嫉妒。
簕崈講完剛才的話:“我可以跟舅舅提議,讓你跟我一起出國讀書,將來把你帶在身邊。”
應該是擁有的東西還不夠打動貪婪心才會這么容易就選擇自由,簕崈想。
“別了,怪嚇人的。”簕不安打了個寒顫,很果斷地拒絕:“一想到要經常見你舅舅那張死人臉,感覺人生都沒什么希望了,給我八百個億我也沒心情花。”
“……”沉默片刻,簕崈提醒簕不安:“他是我舅舅。”
“知道啊。”簕不安聳聳肩,很無所謂的說:“沒爹沒媽沒教養,說話難聽點怎么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倒是你,大小姐,都什么年代了?想罵人就罵啊!”簕不安欽佩不已:“我有時候真的很佩服你們,心臟就那么大,恨不得全是心眼,要是我,早瘋了。”
簕崈:“……有嗎?”
“切”簕不安把不屑寫在臉上:“有嗎?你說呢?忽然跟我畫這么大的餅,我礙你眼了?”
簕崈:“……沒有。”
簕不安不信,但也沒太放在心上,因為自己確實沒什么好給簕崈忌憚和算計的東西,他彎腰撿了塊石頭,斜切著水面飛出去,石子在水面彈了兩三下才掉進水里。
“你困嗎?”他又打了個哈欠,問出今天見面主要關心的事:“唐阿姨身體怎么樣了?”
簕崈沉默了。
簕不安默認,此刻的沉默是簕崈離死人更近的證據。
哼了一聲,聽不出是冷嘲還是笑。簕不安說:“我明早還要早起上學,先回去睡覺了。”
說著轉身離開,簕崈看著那道背影越來越遠,其實還想問他為什么不太打電話給自己了。
最開始那幾年,簕不安打電話很頻繁,隔著十幾個小時的時差,他還有很滿的行程,不一定每次都能接通,但是簕不安很堅持,有什么有趣的事都想跟千里之外的哥哥分享,哪怕是雨天撿到了一只蝸牛,晚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葫蘆雞,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深夜和清晨,他房間的電話沒再響起過,等他回荻園,發現簕不安已經走出荻山了。","chapter_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