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的時候還是傍晚,如今窗外天剛擦黑,柏韞看了一眼外頭,“許是夏日溫差大,妹妹著涼了。
”“韞兒說的也是,再看兩天吧。
”見齊榮霜忙著思索是否要去寺廟里進香拜神,別是沖撞了什么邪祟。
柏韞給自己斟了淺淺一滿杯酒,慢慢端在唇邊一口吞下酒水。
這鼎食閣的酒菜確實一絕,溫醇入喉,蒸騰上的澀意竟也是柔柔的。
用完了飯,柳嬤嬤和桂巖一左一右攙著齊榮霜先下樓,后頭的柏韞在二樓走廊拐彎處等著,正無聊時,眼前乍然飄下片片碎金箔。
輕轉流金,自上而下,像一條淤沉緩平的涓涓細流。
循流而望,長身玉立的錦袍少年獨自站在五層廊下,星眸被金光沾染上璀璨,低垂的面上卻浮盡了散漫。
兩人各處金流兩端。
柏韞心里突然憶起前幾日關習玉的一句話來:“術王殿下投胎皇室,又長的這般好,即使不學無術了點也沒什么,當個草包王爺富貴一生,挺好呀。
”這副皮囊,說草包可惜了,怎么著,也算個香囊吧。
出門前,桂巖說今日慶喜,柏韞就沒再穿青系衣服。
高樓那人一身絳紅云袍被金箔流沖散,流到柏韞身上已是淡絳色,模糊的箔片將籠罩在里的少女眼尾都染上了顏色。
是好,一天天,很是瀟灑,吃酒看景,金箔當花撒。
隔得遠,柏韞也不知道肖立玄有沒有在看自己,這人一動不動,其實倒更像是在對著底下發呆。
聽說成王和平王日日在宮中苦讀,文辭武功樣樣都要學,除非是大型宴會,否則即便是高官貴眷也難見到人,而肖立玄身為皇帝長子,倒是日日清閑,皇上對這個兒子無視的實在太過明顯。
導致京華的百姓都曉得這位大皇子資質平庸,不受器重。
即便真是無所期待,天子威嚴,也不該拿親兒子的名望作弄,除了于這位術王日后安身立足全無好處,眼下在新周臣民面前也毫無威信。
人人只當術王是個繡花枕頭,當真應了不學無術。
周皇任由此等消息在坊間流傳,肖立玄也并無翻身之意,任人置喙,遠離奪儲風暴。
怎么會這么像……柏韞眸中顏色消退,扶著樓梯走下去:這才是現實,比夢中好了千百倍的現實。
見人走了,谷與青扒著欄桿從地上蹲起身。
“怎么樣,金燦燦的,很有記憶點吧。
”瞥了眼他手上的金屑,肖立玄怔怔回過神。
剛才被谷與青沒有任何預兆的推了一把,他不得不攥住欄桿使力在廊下穩住姿態。
看見柏韞的那一刻他有點意外,奪目的淡絳紅一下吸走所有目光,她立在那不動。
縱使在方位上落于下風,氣場上卻是她打量自己更多。
飛流三千,兩人就這么對望,肖立玄忽然覺得:鼎食閣不安排琴箏是可惜。
“神經。
”肖立玄嗤這一句倒不知道在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