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一鎮之將,手頭上能沒有好東西?”
“那棺木是什么做的,看著有金光。”
“柏木吧。”
前來祭奠的人們并不關心棺木中躺著的主角,他們議論著棺木,驚嘆著各色陪葬品,談說著天氣,揣測著斛律首領何時再娶妻。
“拉漢,節哀。”高歡偕同妻子一同前來,如今他領了函使的差,也算有了官身。
高歡的妻子婁氏也道,“令堂是成佛了,享福去了。”
賀蘭定苦笑,成仙成佛,也就騙騙窮苦的底層百姓罷了,給他們一個虛無縹緲的念想,讓他們忍氣吞聲地繼續在這人間地獄里煎熬。
高歡拍拍小妻子的肩膀,示意她去女眷那邊說話,自己則獨子陪同賀蘭定。
“我沒事兒,只是覺得有些突然。”賀蘭定見高歡一臉擔憂,反過來寬慰他。
“我”高歡有些踟躕,緩了緩才道,“聽說我阿母也是生產時去世的。”高歡的誕生伴隨著母親的逝去。
“據說,婦人生產就是鬼門關前走一遭,十之有一都邁不過那道坎。”對于母親生產而亡這件事,高歡其實一直掛在心上,很有些不服氣——生孩子怎么會死人呢?必須得要一命換一命不成?
心里記掛著,眼中便留意著,這一留意便發現了,原來生孩子真的是會死人的,甚至每十個產婦就有一人死于難產!
“人不如牛羊。”高歡嘆息,至少沒聽說牛羊狼犬之流會死于生崽的。
“不如草芥。”賀蘭定也嘆息。他望向光禿禿的草原,野草們早已被饑餓的牲畜們啃食干凈,漫漫荒野找不出一根露在地面的草葉。
可這并不是它們生命的終結,它們躲在大地的底下,靜待著來年的春日,一場細雨就能讓它們重新活過來,抖擻著迎接新的輪回。
可是,人不一樣,人沒了就是沒了,再也沒有第二個春天。
“拉漢,不必如此。”高歡沒想到段氏的去世竟然對賀蘭定的打擊這么大,忙勸道,“總要向前看的。”
“嗯,我知道。”賀蘭定搓搓臉。他難過傷心是總覺得段氏其實還是能挽回的,如果早一些,如果大家再重視一些,如果生產當日自己不要顧及著旁人,堅持要親眼見一見。
許許多多的如果匯聚成了賀蘭定如今的意難平。
“逝者往矣。”這次過來勸解的是劉掌柜。
“我明白。”賀蘭定翻來覆去就這么一句。道理他都懂,意思都明白,可是要跨過心里那道坎真的很難。
“謝謝大家了。”賀蘭定拱手道謝,“我先一個人呆一會兒。”
賀蘭定脫離熱鬧的人群,隨便找了個氈房,倚靠著蹲下。他說不清自己如今的情緒,只覺得腦子悶悶的,提不起勁兒來。鑼鼓喧天、吹拉彈唱之聲吵得他腦子嗡嗡疼。
“阿兄”兩個怯生生的小腦袋探出氈毯墻,是哭得小臉皸紅的阿昭和阿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