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頭,人才,要是這樣做,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知道縣長你的心思,我說出來,恐怕縣長會怪罪的,顧敬之說,范大頭,是不是人才,沒用;再說了,啥人才?沒有槍,什么都不算。有武裝,七八十人,每次開會也好,赴宴也好,都帶著保鏢。他有個保鏢叫范大金的,那槍法,百發百中,不得了。別說是你,就是我們,誰不顧忌?
顧敬之真是個師爺,就像自己肚里的蛔蟲,什么都知道,李鶴鳴心想,什么都沒有說,但是,什么也都說明了。再說下去,就是狗尾續貂了,于是呵呵笑著說,你說的量小非君子,是啥?
顧敬之聽了,心里早已閉上了眼睛,心想,你媽的,真會裝,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還在我面前裝,笑死人不填命。但是,他裝,你不裝,那么,那臺戲就演不下去,咋辦呢?顧敬之急忙擠出微笑,還故意嘆口氣說,我知道縣長你仁義,心地厚道,還是不說為好,為何?要是說出來,你也不會采納的。
哦,一定是高見呀,說,說說看,我還真想聽呢。
縣長大人讓說,那我就直言不諱了,要是不對,可別怪我多嘴呀,顧敬之客氣著說,哎,你宅心仁厚,令人佩服,只是,得看對什么人,像范大頭這樣的,適得其反呀。
說吧,李鶴鳴裝著親切地說,我是縣長,你是副縣長,你是我的助手呀。說個笑話,要是比較,還比我多個字呢。說,你有資本說哈。再說了,你還是師爺。師爺,是干啥的?就是我的活諸葛呀。說,李鶴鳴忽然嚴肅地說,老子恕你無罪。
好,那我就直言不諱說了,顧敬之說,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你讓我向他?李鶴鳴故作驚詫地說,那我還是雙管齊下。
這么一說,好像有了某種磨合,都不再吱聲,算是把事情說定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顧敬之向李鶴鳴請示,家父年事已高,想回家伺候二老。
李鶴鳴看看說,那行,剛好那兒沒民團,你就在那兒發展,穩定一方。于是下通知,讓顧敬之擔任達傳店鄉長,后擢拔為親區區長。
顧敬之走后,李鶴鳴就給范大頭送了一封信,外加五百塊大洋。
信,用詞謙卑,一口一個范大哥,還說小弟到此,無親無故,遇大哥,三生有幸。話鋒又一轉說,正因為感到你是個可依仗之人,所以就放肆,開了許多玩笑,實在是對大哥你不恭啊,還請大哥見諒。
按說,寫這些,又是此時寫這些,好像又在舊傷疤上撓一把,不痛也把舊傷撓開了,作為縣長,此舉何用?都是麩皮操癢的話兒,而且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不僅僅全是廢話,而且是故意逢迎。一個縣長,逢迎手下鄉長,是何居心?
接下來,更有肉麻,李鶴鳴又說,大哥對黨國忠誠,人生嚴謹,是個一絲不茍之人,實在令小弟我欽佩萬分。欽佩之余,有意結交,特贈五百塊大洋,以作獻芹,如同意,再選良辰吉日,面朝崇福塔,以圣物為證,結拜如何?
哦,原來如此,范大頭笑了,覺得這個李鶴鳴,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色,是看到自己發展了,有了民團,人槍齊全,嚇得尿褲子了,有意結拜。這樣的人,自己結拜,掉價呀。
但是,范大頭猛然想到什么,覺得不正常,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與自己結拜,是何用意?于是,又把信拿過來仔細研讀,這么一看,愣住了,想了好長時間也沒明白,就伸出厚掌摸頭,不停摸,就感到哪根神經搭錯了,大腦嗡嗡響,不知道毛病出在哪兒。
剛好此時,顧敬之走馬上任。任職之前,前來拜謁。顧敬之是師爺,又是同僚,也談得來,就留下喝酒。酒桌上,范大頭鬼使神差就把那封信取了出來。
顧敬之實際上就是個演戲的,那戲演得真叫個絕。看了一遍,呵呵笑了,指著信,要立即撕成粉碎。
范大頭慌忙說,慢著,師爺,真假另當別論,可這封信不能糟蹋。
顧敬之一愣說,你想,李縣長是什么人,那可是黨部親自任命的,能用這樣的謙辭?顯然,又是誰在搗鬼,想從中漁利,要不就是哪個團總,知道了你在會上給他難堪,故意取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