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滿室寂靜。
許灼華下意識攥緊裙角,指尖微微發抖——陳鶴德此舉看似莽撞,實則劍鋒暗藏。
她望著那抹慵懶靠在椅背上的身影,忽然意識到這場對峙,遠比表面上更驚心動魄。
周旻海臉上閃過一瞬驚訝,隨即恢復正常,“陳副署長這是什么意思?”
陳鶴德挑眉道:“周特派員不是要找被扣下的軍火嗎?在我手里。”
周旻海緊握拳頭,“怎么可能?”
陳鶴德攤開手,“有什么不可能的,法國人看東瀛人不順眼,害怕這批軍火進了新海城會出亂子,扣了一點而已。誰知道東瀛人不樂意,賴上了程少帥。”
許灼華指尖掐進掌心,喉間的喝彩幾乎要沖出口。
陳鶴德這招“移花接木”實在漂亮!
程牧昀確實沒留那批軍火,卻借陳鶴德之手轉給了西南的組織,偏偏表面上的經手人陳鶴德,又與法國人牽扯著微妙的利益線。
周旻海的臉色比冬日的寒霜更冷。
他當然不敢真去觸法國人的霉頭,可若就此罷手,上頭交代不了。
若繼續追查,只會把火燒到自己身上——陳鶴德輕飄飄幾句話,竟將“程牧昀私吞軍火”的死局,擰成了“東瀛人與法國人利益沖突”的燙手山芋。
“周特派員覺得,”陳鶴德指尖摩挲著椅把上的銅飾,尾音拖得極長,“陳某像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
屋里的氣壓低得幾乎能擰出水。
許灼華看見周旻海的喉結狠狠滾動了兩下,那抹原本僵硬的笑意徹底凍成冰碴。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查下去便是死胡同——他終究不敢賭,賭法國人會為了這點“說不清”的軍火,跟軍統撕破臉。
陳鶴德指尖捏著茶盞輕晃,琥珀色的茶湯泛起漣漪,他低頭啜了一口。
眼尾愜意地揚起:“還是許家的龍井對胃口——周特派員不嘗嘗?”
許積信立刻沉下臉,朝著垂手站在一旁的丫鬟斥道:“眼皮子這么淺?周特派員進門多久了,茶盞還空著?”
這話明著訓下人,暗里卻像指桑罵槐——堂堂特派員,竟連杯茶都等不到,當真是“沒眼力見”。
周旻海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手背青筋暴起,終究還是壓下怒意,抬手虛擺:“不必了。周某公務在身,先告辭。”
“慢走。”許積信隨手掀開棉門簾,冷風灌進廳堂,他卻懶懶倚在門框邊,指尖敲了敲門沿,“外頭冰天雪地的,我們就不送了——特派員當心腳下滑。”
周旻海牙關咬得咯咯響,甩袖時跨步出門的身影裹著一身狼狽,靴底碾過門檻的力道,倒像是在碾滅心底未燃盡的火。
這次大張旗鼓地來,一點便宜都沒討到。
周旻海肯定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