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如同被激怒的困獸般暴起,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程牧昀面前,食指幾乎戳到對方眉骨:“讓你來干什么?你他媽不是灼華的丈夫嗎?”
他胸口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噴在程牧昀臉上,“她在白云觀門口哭著說不想讓你死!你他媽背著灼華干了什么事!讓她這么害怕!”
程牧昀巋然不動,眼底浮起冷霜,薄唇輕啟:“我去過白云觀了。”
話音頓住時,廳外突然一陣狂風呼嘯,吹得窗欞哐當作響。
“云虛道長說了,我跟灼華本不是夫妻。”他望著許積信驟然瞪大的眼睛,語氣平靜得駭人,“強行走下去,非死即傷。”
許積信愣了一愣,想到諸多二人牽手的畫面,這么相愛的兩人,怎么可能不合適?
許積信揚言要找一個靈魂之伴侶,這么堅信,也是因為被許灼華和程牧昀的愛意所感動,他才相信世界上是有真正的愛情。
現在卻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神棍,說兩人不能在一起,兩個傻子就相信了!
不是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嗎?
這神棍怎么凈做損陰德的事情?
“你他媽是傻子吧?”許積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指節攥著程牧昀的衣領發出布料撕裂的窸窣聲。
“這種神神鬼鬼的話你也信?是不是你早想跟灼華分開,隨便扯的理由?”他眼底血絲暴起,鼻尖幾乎要撞上對方,呼出的白氣在兩人之間凝成霧靄。
程牧昀被扯得微微前傾,衣襟歪斜,許積信另一只手已經握成拳頭,隨時要砸在這張他恨不得撕碎的臉上。
“你他媽的說話啊!”許積信咬牙切齒,“你要是不想跟灼華在一起,不用找這么拙劣的借口,許家可以馬上把灼華接回來!”
程牧昀突然笑了,笑聲里裹著化不開的苦澀。
他垂眸看著許積信發紅的手腕,那雙素來沉靜的眸子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眼底像是被狂風席卷過的戈壁,寸草不生的荒涼遮天蔽日。
“我做夢都想跟灼華白頭偕老,”他忽然反手扣住許積信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我怎么可能不要她?別人不知道,連你也不知道嗎?”
許積信的確知道。
許積信的手突然顫抖起來。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去年深秋,程牧昀渾身濕透地跪在程公館的青石板上,軍靴下蜿蜒的水痕混著泥漿,浸透了繡著金線的家紋。
程督軍舉著拐杖大罵“商人重利輕別離”,而那個向來高傲的程家二少,硬是頂著寒風跪了整整七天。
此刻看著程牧昀眼底血絲密布,許積信的指節漸漸失去力道。
他想起程家接手東行南線時滿城的風言風語,那些被截的貨物、被燒毀的商鋪、虎視眈眈的洋人,每個人都盯著許家,全部都是餓狼,等著分食許家這只待宰的綿羊。
程牧昀為了灼華,甘愿蹚這灘渾水。
“那是為什么?”許積信松開揪著的衣領,他望著程牧昀愈發蒼白的臉色,突然覺得嗓子發緊。
“為什么灼華會哭得那么慘?”
兩人的影子在墻上拉扯得支離破碎,恍惚間竟像是被命運撕碎的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