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老頭的手上還有搓蜜丸的蜂蜜,舉著兩只手就出來了。
“真沒想到,這都兩三年了,東家還記得這里!”
老頭佝僂著背,沾著蜂蜜的手指在圍裙上蹭了蹭,慌忙去取茶盞。
還未等他伸手,那小孩已經踮著腳尖,利落地提起銅壺,琥珀色的茶湯穩穩注入白瓷杯,動作嫻熟得不像四五歲孩童。
倒完茶后,小孩攥著衣角,怯生生地縮進老頭身后,只露出半張紅撲撲的小臉。
“不知道少東家要來,站點里沒有什么東西招待,少東家先請坐吧。”老頭聲音發顫,布滿老繭的手將茶杯往前推了推,茶水在杯口晃出細小漣漪。
許灼華依舊立在門檻處,冷冽的目光掃過墻上的《黃帝內經》卷軸、墻角堆放的陶制藥罐,還有藥柜上泛著包漿的銅拉手。
祖孫倆局促地站在雕花木制藥柜前,老頭的藍布衫被穿堂風掀起衣角,小孩絞著自己的褲帶,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
“這里還是東行南線的站點嗎?”許灼華的聲音打破沉默。
“是,是!”老頭連連點頭,喉結劇烈滾動,“此處是南湖附近的站點,早些年就建立了”
他的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水鳥振翅聲。許灼華望向遠處縱橫交錯的河道,粼粼波光中,幾艘烏篷船正順著蜿蜒的水路緩緩駛來,蘆葦蕩在風中泛起層層青浪。
許灼華永遠都忘不了那個考點,這里是蕭梧新他們在一年多以后開會的地方。
雖然歷史書上只寫了是在南湖附近,沒寫詳細的位置。
許灼華隱隱覺得,應該離這里不遠。
“這個站點怎么變成藥鋪了?”
許灼華與杏花跨過門檻,竹編矮凳在兩人落座時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那小孩像只靈巧的小雀,眨眼間就從里屋搬出藤椅,穩穩擱在老頭身后。
“少東家肯定也知道,南湖附近水路很多,”老頭枯瘦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椅把,“現在東行南線日益壯大,這個站點已經滿足不了補寄的需求,其實跟荒廢了沒什么區別。”
“我還以為已經荒廢了,沒想到還有人。”許灼華抬眼望向老者布滿皺紋的臉,“您怎么稱呼呢?”
躲在老人身后的小孩突然探出頭,漆黑的眼睛在暮色里亮晶晶的,卻又在對上許灼華的目光時,像受驚的兔子般縮了回去。
老頭道:“我姓柳,是流浪到這一帶的赤腳醫生,當初落魄的時候,是東家讓我在這里落腳,開始的時候這個站點很繁榮,只是后來漸漸沒有船只經過了,我就收拾了一下。”
許灼華的指尖摩挲著杯壁的暗紋,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里藥架上整齊排列的陶罐。
許識秾鋪開線路圖時,該是原是懷著”渡人”的初心。
柳大夫喉結滾動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干裂的嘴唇翕動幾下,終究只擠出沙啞的問詢:“少東家,您是來收回站點的嗎?”
藏在老人身后的孩童突然攥緊拳頭,漲紅的小臉繃得像鼓面,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騰起兩簇小火苗。
許灼華將茶盞擱在斑駁的木桌上,青瓷與桌面相碰的脆響驚得小孩瑟縮了一下。
“來的路上是這么打算的。”她望著茶湯里舒展的茶葉。
柳大夫布滿血絲的眼睛驟然睜大,身后的小孩歪著腦袋露出疑惑的神情。
“好……少東家能不能留點時間,我和小河收拾一下藥鋪里的東西。”
許灼華勾起唇角笑著,“這個小孩嗎?小河?什么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