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著茶盞的指尖泛白,茶湯的熱氣氤氳在睫毛上,恍惚間竟像是未落盡的淚。
許灼華盯著杯中沉沉浮浮的茶葉,看它們時而聚作一團,時而散如星子。
第二盞茶涼透時,許灼華終于抬起頭。
忽然發現,荷葉的參差縫隙間,藏著數尾通體赤紅的錦鯉,在幽暗的水波里游弋,竟像是燃燒的火焰。
許灼華長嘆一口氣,“我想說,如果程牧昀被很多人背叛了,眾叛親離即將死亡的時候,你能不能救救他?”
陳鶴德端著茶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眾叛親離?這是什么意思?”
許灼華抿抿嘴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現在的情況,很有可能會發展到那個地步,我也不能給他提供什么幫助,我擔心的是,萬一到時候程牧昀被很多人追殺,你能不能幫幫他?”
許灼華咬住嘴唇,看向陳鶴德,期望他能夠同意。
她繼續說道:“不用你一直護著他,只要你把他弄出新海城就行,我在巡視東行南線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絕佳的藏身地點,你到時候就把他送到那里就行,有郎中可以接應他?!?/p>
陳鶴德垂眸望著許灼華攥得發白的指尖,喉間泛起一絲苦澀。
作為刑偵多年的警員,他太熟悉這種孤注一擲的眼神——就像那些走投無路的證人,在交出關鍵證據時,眼底燃燒著近乎絕望的決絕。
但是他并沒有直接點明,而是企圖詢問出更多的信息。
“什么地方?”
“南湖附近的一個廢棄站點,那里有個郎中守著,十分偏僻,沒有貨物經過,我已經把那個站點從線路圖上抹了,沒人能找到?!?/p>
陳鶴德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
若是隱秘的站點,必然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許灼華敢告訴他,就說明許灼華做好了自己不能把程牧昀送過去的準備。
他安慰道:“其實沒有那么嚴重,程牧昀自己就能應付,不會到眾叛親離的那一步,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p>
荷葉深處突然傳來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響,撲通一聲,驚碎了滿池殘陽。
她死死咬住下唇,齒間滲出的血珠混著顫抖的呼吸,在蒼白的唇上暈開一道刺眼的紅痕。
握著水杯的手不受控地哆嗦,杯壁凝出的水珠順著指縫滑落,在石桌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陳鶴德眼疾手快地托住將傾的杯盞,青瓷與石面相觸發出輕響,驚得塘中錦鯉四散逃竄。
他望著許灼華蜷縮在袖口中的指尖,那抹不正常的青白刺痛了他的眼睛,“灼華?你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許灼華猛地抬頭,眼底翻涌的恐懼幾乎要將人吞噬。
“陳鶴德,”她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瀕死般的沙啞,“我認識的人里面,只有你有能力救程牧昀?!?/p>
顫抖的指尖死死揪住對方的袖口,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你把他送出新海城就行,許家人會接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