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華摩挲著窗欞上斑駁的雕花,想起了什么。
對于程文筠的死,黎叔似乎比程夫人還要痛心,畢竟是黎叔從小一直看著長大的,并且當初程夫人還把年幼的程文筠托付給黎叔照顧。
許灼華立在暗處,看著黎叔小心翼翼地將枯萎的白玫瑰換成鮮活的芍藥。
他修剪花枝的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卻落在遠處賞花的程夫人身上,像是要把那抹鵝黃身影刻進眼底。
許灼華猜測,黎叔對程夫人,一定是有情誼的,只是礙于身份,還有程裕光和程夫人的感情很好,他才從來沒有表明。
黎家千金和旁系得不能再旁系的毛頭小子,跟著照顧了這么多年,當上了程公館的管家,卻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甘愿陪著程夫人。
黎叔當真是純愛到了極致。
不過許灼華有點想不通,黎叔既然對程夫人有情,怎么可能會對成她最后一個孩子下手呢?
畢竟程夫人只剩下程牧昀這一個孩子了,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雖然的程夫人最后在程牧昀死后,跟程裕光分開了,獨自出國,成為了藝術家。
不過許灼華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六月初,許家傳來好消息,許家大嫂生了一個男孩,六斤六兩,皆大歡喜。
東行北線也落成了,雙喜臨門。
許灼華和程牧昀去許宅喝酒,回來的時候撞上了不該看到的事情。
那天晚上,程牧昀喝醉了,神志不清,張岐背著人上樓,許灼華想起程牧昀的手槍落在了車上,獨自下樓去取。
進院子門的時候,好巧不巧,看到了花圃從中有什么聲音,她走近了去看。
如果再給許灼華一次機會,她堅決不會走近去看,甚至她都不會去取那把該死的手槍。
許灼華穿過能遮擋視線的藤蘿架子,看到程夫人在躺椅上睡著了。
蟬鳴突然在耳畔炸開,許灼華的指尖死死摳住藤蘿粗糙的枝干。
翠綠葉片間漏下的光斑在她眼前搖晃,將眼前景象切割成支離破碎的畫面——程夫人月白色的裙擺滑落,黎叔后頸暴起的青筋在親吻間若隱若現,沾著泥土的手指正攥著那抹鵝黃綢緞。
“啊!”她聽見自己破碎地尖叫。
蟬鳴聲驟然停歇,整個花園陷入死寂。
黎叔的動作僵在半空,金絲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鏡片后的瞳孔因驚恐劇烈收縮。
程夫人朦朧地呢喃著,玉臂仍無意識地環著他的脖頸,鬢發散亂如被狂風席卷的云絮。
許灼華踉蹌后退。
“灼華?”黎叔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鐵銹,慌亂整理著歪斜的領口,“夫人不太舒服,我”
話音未落,程夫人忽然發出嬌弱的囈語,滾燙的呼吸掃過他泛著胡茬的下巴。
許灼華望著男人耳尖未褪去的紅暈,突然想起三天前程裕光臨行前,程夫人握著他的手說“家中一切有奇瑞照料”時,黎叔垂眸掩飾的復雜眼神。
銀白月光穿透藤蘿架,在黎叔扭曲的面容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